有时候她很容易害羞,有时候偏也迟钝得很,绥帝没应下,也没拒绝,说起其他事,和南音就这样左一句右一句交流起来。
夜色深沉,有绥帝在身侧,南音警惕性总比平时要小很多,愈发放松之际,困意也随之席卷而来。
“先生要护好自己……”她喃喃地道出这句话,脑袋朝外一侧,睡了过去。
绥帝便这样静静看了许久,才用巨大的自制力起身,仍从窗边跃走,与早早守在外边的内卫汇合。
南音的猜测很在理,但内卫和温家人都稍微拷打过那三个偷儿,并未发现不对之处。这三人都是街上的小乞儿,无父无母,偶然提起,才铤而走险想到巨富的温家捞些钱财,好吃一顿饱饭。
老夫人年纪大了,见这三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又都年纪小小,便说不用报官,给些铜板放了。
温青自是听她的意见,把三人好生警告一番,当真给些铜板丢了出去,自是不知这几人还没走几步,就再度被内卫给捉了起来。
这些已是翌日清晨发生的事了,南音醒来后不见绥帝,便照常去了老夫人身边给她请安,外边儿恰有通报声,说是慕娘子的旧识上门拜访。
旧识?她疑惑地把所识之人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仍不解在扬州有甚么熟人,大舅舅温青先开口,“把人请过来罢。”
他笑道:“南音初来扬州,我也好奇有哪位旧识会寻来,舅舅帮你一起见见。”
显然是看出南音顾虑,特意留在这儿帮她看一看。
南音朝他微微颔首,正坐在老夫人身侧,等待客人入内。
远远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天青色直裰,身形高挺,步伐不疾不徐,行走时一手本别在身后,待近了,便示意身后仆从抬着红木箱上前。
面容端正,蓄了细小的胡须,看穿着像个文士,但观气度又好像不只是个寻常书生,年纪约莫四十有余。温青猜不出身份,不由看向南音。
岂不知,南音差点叫出声来。纵然做了易容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凭空增了十余岁,且有意收敛气势,但看这姿态,思及他昨夜说的话儿,南音哪儿认不出这是伪装后的绥帝。
正犹豫不知该怎么介绍,绥帝先道:“在下林清霄,在长安时曾有幸得慕娘子相助,还与慕娘子有过一段师生之缘,故来扬州探亲时听闻慕娘子也来了,便上门拜访一番。”
说是师生,上门携礼拜访的却是他,但若说有
恩情,就勉强合适了。
南音有些迟缓地嗯了几声,等待绥帝把恩情之事先编完,再补充,“嗯……确实当过林先生的学生,资助之事其实也说不上恩情,只是正好遇见,见先生有学识有才华,不忍让他埋没而已。”
说到后面愈发流利,还自发补充了好些细节,令一旁的绥帝微微一笑,“慕娘子高义,旁人皆冷眼旁观,唯她一个女儿家愿意出手相助,待来日在下有幸达成所愿,高中状元,定倾身以报。”
嗬,好大的口气,还高中状元呢!刚见识过家中状元郎的温家人都不由看了过去,本是抱着嘲讽的心态,可触及这位林先生时,不知怎的,那些不屑的神态都摆不出了,只在内心嘀咕:年纪这么大了,怕是没甚么机会罢。
老夫人不疑有他,“喔,那确实要好好招待一番,老大。”
“娘,我们会的。”
人得到了南音承认,温青便没那么警惕。他自己就不大像个生意人,喜欢那些风雅之事,见这林先生谈吐、气度皆不凡,先有了三分结交之意。得此机会,在绥帝有意的交谈之下,很快就把人引为了可以交友的贵客。
那边儿相谈甚欢之时,老夫人却对这位先生没那么放心。
老人家大部分时候脑袋其实都比较迟钝,但涉及到南音的事,难得敏锐了起来。想到前阵子戏台上搭的甚么先生和小娘子的戏码,还想到这位说甚么“倾身相报”的话儿,思虑都多了不少。
这位林先生不会对他们音音有意罢?
不行,年纪那么大了,哪儿配得上啊。
老夫人想了想,还是提起从一开始就放在心底的打算,“音音,显光去做甚么了?”
“表兄在忙商行的事呢。”南音在她耳畔道,“昨儿还和我说,今日定会归府来和外祖母请安。”
“喔,请不请安无所谓,让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家能天天瞧见你们,就心满意足了。”老夫人拍着南音的手,看外孙女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儿,便是一阵喜欢,“表兄待你可好?”
南音觉得这话怪怪的,如实道:“表兄很亲切,待我也很好,外祖母放心。”
老夫人嗯一声,“是放心的,放心的。”
她说:“你到家里这些日子了,可还喜欢温家,喜欢扬州?”
“舅舅舅母还有兄弟姊妹们都很和善,还有个最疼我的外祖母,怎会不喜欢。”南音轻声道,“扬州人杰地灵,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这便是满意了。老夫人大喜,“那你是愿意嫁到温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