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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2页)

三十晚上,全村人聚集在场院上,敲起锣鼓,响起鞭炮。村里那位远近闻名的“伞头”,带着一群青年男女踩着越敲越紧的锣鼓点,走起了“场子”。复杂的队形和流畅的行进令我们叹为观止,老乡拉我们加入,队伍立刻被搅得乱了阵脚,不知谁踩了谁的脚,谁撞了谁的腰。就这样和老乡一起整整闹腾了一宿。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一夜,使我们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对亲人的思念,心中只有一个想头,欢欢喜喜过个年!

其实那个年并没有过出什么“革命”味儿,却是我经历的最难忘的大年。以至于在几十年后想起来,觉得喧腾的锣鼓依然余音萦绕,醇厚的米酒依然余香诱人!

那是一个我今生今世再也无缘亲历的真正意义上的过大年!

回延安(1)

“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贺敬之诗中的意境,徘徊心中已久,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对延安的向往与思念,一天比一天深切。

十八岁离开延安被招工到西安,一别就是三十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当我搭上落实政策的末班车,回到北京时,已经年届不惑。

临行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回延安看看。结果转户口、订集装箱、打包行李,恨不能多生出两只手,哪有故地重游的闲暇?

动身那天细雨霏霏,离别之情油然而生。送行的都是异乡结交的挚友,隔着朦胧的车窗,看不出他们脸上流的是雨还是泪。

客居西北二十四年,回北京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城市已经抛弃了我。

首先是没有工作,偌大的京城,竟找不到一只可端的饭碗;换句话说,没有哪个单位愿意把职位提供给我这个既无像样文凭,又无技术专长的“大龄青年”——据说联合国卫生组织把青年的界限划定在四十五周岁以下;其次,观念和习惯已和当代北京人相去甚远:不会过马路,不会逛超市,甚至连公交车都不会乘,如在某站下车,不明白为什么找不到返程站——毫无单行线的概念。最要命的是口音也发生了变化,打个车师傅也要问:“您是北京人吗?”

终于被某单位当时的老板招至麾下。在听完我表白自己能够成为优秀员工的种种理由之后,他以入木三分的眼光看着我说:“你这样从小在外闯荡的人,肯定特能吃苦。”于是,我幸运地有了一个吃苦的地方。其实老板不知道,工作对我们来说,像游戏一样毫无负担并且快乐。感谢知青身份,使我们永远年轻有朝气,哪怕六十岁、八十岁、一百岁!

人过中年容易怀旧。转眼就到了想不怀旧都不能的年纪。所有的旧情旧事,最让我魂牵梦萦的就是延安。回北京后,没少联络当年同窑洞住的“炕友”,商量着回村看看,却各自忙碌,凑在一起着实不易,事情一拖再拖,就到了2000年春末夏初。

那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趟差事。我因参加中央电视台一个节目的撰稿和宣传策划,陪几家媒体的记者访问延安。其实那种匆匆地来去,根本不是我所渴望的回首寻根。架不住导演和制片人撺掇,只好受命,顺道回访阔别三十年的故园。

出发在5月的一个艳阳天。大巴载着我们在首都机场停机坪绕来绕去,才找到将要搭乘的国产“运7”。和体形硕大、神气活现的波音767、空中客车相比,“运7”就像老母鸡翅膀下一只底气不足的雏鸡。狭长的机舱只有四十八个座位,我们一干人马占了近半,央视两个摄制组,加上《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北京晚报》和《北京青年报》的记者,足有二十多人。

“运7”飞起来动静极大,两个发动机高一声低一声此起彼伏,在强烈的气流中颠簸的飞机就像被疾风抛上抛下的风筝,搞得乘客格外紧张,不时有女士发出惊恐的尖叫,连我这样久经考验的老出门客也不安起来,心想这飞机要是出点麻烦,中国新闻战线可就损失惨重了。

经过三小时飞行,终于抵达黄土高原上空。透过密封不严的机窗,不但看见满目的浓黄,还嗅到了干燥的泥土味。就在心跳加快的当口儿,空姐娇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女士们、先生们,延安机场因沙尘暴关闭,飞机将改降咸阳机场。”猛跳的心,就像紧急刹车的发动机,一下子被卡在了喉头,一路上酝酿成熟的感情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当掉头南飞的“运7”小心翼翼地降落在咸阳机场时,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有惊无险,心有余悸,大家争执起来,有的要改乘火车,有的坚持仍乘飞机。巧的是,报社记者个个惜命,电视台的多为亡命徒,央视勇士云集,惟有一位资深美工反对“天上动”,最后扛摄像机的大胜耍笔杆子的。我本来是主张“地上动”的,也只得将身家性命交与“运七”。特意看了一眼那位美工,表情视死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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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延安(2)

咸阳一宿无话。

第二天早上阳光灿烂。在疾劲的西北晨风中,我们鱼贯登上“运7”。昨天的紧张心情随着沙尘暴的平息而消散,心情变得和阳光一样灿烂起来。经过几十分钟平稳的飞行,再次俯瞰脚下的一片黄土,只见峰峦叠嶂、沟壑纵横、梯田层层,绿云掩映,机上别人尚可,美工已两眼发直,口中念道:“悲壮,悲壮!”我的心也再一次开始狂跳。

延安机场位于市郊一片平川上。走下旋梯,情不自禁地感情再次迸发,两行清泪水到渠成。有位好事的同行透露了我的知青身份,引起主人的热情与好奇。茫然地随大家上车,凝望窗外,两眼已不够用。农田、市场、教堂、街道疾速掠过眼前,宝塔山也终于落入视线。

咸阳耽搁半天,日程变得很紧。午饭后先到凤凰山勘察直播现场,接着参观枣园、杨家岭和四八烈士陵园。记者们大部分没来过延安,大家印象最深的是枣园。春光下的园子草地翠绿、土窑苍黄,一对父子正为游人表演歌舞,父亲四十多岁,儿子二十出头,都是典型的陕北汉子:一样的高鼻梁,深眼窝;一样的宽肩膀,高身材。父亲看起来更酷,要是在张艺谋的片子里饰个角色,肯定能一炮走红。他们唱一曲信天游,舞一段安塞腰鼓,尽情投入,旁若无人。一行人看呆了,鼓掌叫好喊“再来一个”。看我们真心喜欢,父子俩来了精神,一直到我们上车,还追在后面载歌载舞,送出好远。我问陪同:“点一次歌舞多少钱?”陪同回答:“给也演,不给也演。老子是下岗工人,儿子是无业青年,天天来这里,挣多少算多少,说是给个工作都不换,他们爱的就是这号!”我听了心中一动,又有泪水想往出涌。

晚上当地政府为我们接风。席间宾主相互敬酒,我却早已心不在焉,对昨天耽误的时间耿耿于怀——本来打算请记者们跟我回村吃婆姨们做的陕北饭,因还要去富县和志丹县,这个节目只得被忍痛删除。善解人意的市卫生局司机小马问我:“你是不是真想回村?”我说“当然!”他推开碗碟,一腔丈义:“那咱走,我送你!”

我插队的石窑村距延安二十五华里。山路似乎还是原来的山路,川道却已变得认不出来了,汽车沿着延河蜿蜒北上,途经当年公社所在地河庄坪,昔日千倾田川已经变成长庆油田的一个福利区,一条整齐的街道,一栋栋漂亮的住宅楼,猛一看竟以为是都市。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山乡巨变,河流改道,好容易才找到看上去面目皆非的村口。

正是晚饭后,一群吃饱喝足的后生蹲在村头的树下抽烟闲聊(陕北少年多早沾烟草),见了生人,脸上堆着好奇。我走上去挨个问:“你大(爸)是谁?你妈是谁?”听见熟悉的名字,赶紧说:“快叫他们,就说北京来人了!”后生们即刻跑得没了踪影,我在一个系红领巾的女孩引导下,攀上半山腰,寻到当年的大队书记杜修明家。

远远看见杜修明的婆姨颤巍巍地在窑洞门口簸粮食,她居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苍老了许多。我上前叫了声大嫂,那婆姨愣了一下,盯着我像看外星人。我忙自报家门,说:“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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