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胡跃的想法,有事先跟家人求证,没道理听外人的,可是听说跟沈老师有关,心中不觉一动,觉得应当听上一听。王方圆本来不耐烦见,恰好双方都说捡日不如撞日,直接约出来,就这么在一个茶馆里见了。
叶枝芳头发银白,短外套,羊毛衫,拄一根拐杖,很有几分神气,加上她的外观与沈证影颇为相像,胡跃对她有些好感。王方圆不喜她凌厉的眼神,让她想到电视剧里的恶婆婆,心说母女形似神不似。
这一次,叶枝芳孤身前来,丈夫儿子媳妇,没让一个陪在身边。在她看来,丈夫只懂蛮横威胁,儿子脑子不清不爽成天和稀泥,媳妇在这事上的态度有些猫腻,孙子更扯,被胡籁花得团团转,外孙,呵,外孙跟他妈一国的,身边没一个人顶用。
听说小姑娘家境好,叶枝芳就想到了找家长。但凡有事,中国人找家长总没有错的,尤其是那种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她不觉得胡籁的父母会跟胡籁一样想法,将心比心,父母总是希望子女走寻常人走的道路,那样最容易。
双方打一个照面,各自有一番猜测。
在车上王方圆还同胡跃说笑,如果自家是儿子,人家爸妈找来可能因为女方怀孕,可自家是个女儿,总不见得是她怀孕了。夫妻俩相识一眼,同时想到过年时胡籁信誓旦旦表示不要孩子,理论上来说不会那么快打脸。根据林芳琴所说,沈老师家里有哥哥、有儿子、有侄子,思来想去,能让老太太找来,难不成胡籁会跟沈老师的哥哥有关系?
“不见得,不用乱猜。说不定……”胡跃没说下去,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说不定跟沈老师有关。
等服务员上完茶水,叶枝芳拄着拐杖站起来,欠一欠身,郑重其事地说:“家门不幸,是我没把女儿教育好,让她做出伤风败德的事,实在是对不起二位。”
王方圆和胡跃吓一大跳,相望一眼,满脸问号。
胡跃忙说:“叶女士,太严重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叶枝芳为难地看向他们,似是难以启齿,“我女儿她……”
“你女儿是沈老师?”王方圆实在想象不出那个看见她会脸红的沈老师会对她女儿做出什么奇葩事。
“我女儿是老师。”叶枝芳也疑惑,难道小姑娘父母知道她们的事?看样子又不像。“我女儿做的事,实在让我难以启齿。胡小姐我见过,灵秀聪明,天真可爱,我女儿大她那么多,不该诱骗她。自古以来,男女结合,阴阳相合,天经地义……”
“等等等等。”王方圆听懂又听不懂了,她女儿灵秀聪明是,天真可爱?要不是叶枝芳骗人要不就是叶枝芳瞎了,就是让胡籁装,她也不会装成那样。“叶女士,阴阳天地我们不懂,请你说得直接一点。”
“我女儿跟你女儿,她们搞同性恋……不怪胡小姐,这事是我女儿的错,胡小姐年纪小不懂事,年轻人嘛,总想尝试新鲜事物。”
王方圆想起网上一个段子,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一上来就什么伤风败德、诱骗,她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死老太婆装腔作势,告状就告状,还一口一口我女儿的错我女儿的错,说得跟真的一样。自家女儿跟什么沈老师搞不清楚此刻在王方圆心里不算大事,老太婆不安好心套路他们更让她反感。
她看起来像个被人三言两语噱进的傻子?
往椅背上一靠,抿一口绿茶,皱皱眉,“茶味很陈,怎么有股霉灰味,不晓得哪个陈年旧仓里翻出来的。”
叶枝芳一怔,没想到她铺垫好了,换来王方圆那么一句话。按照她的设想,听到同性恋三个字不该是这种反应。一般父母听到子女同性恋是什么反应,要命,岂有此理,昏特了,怎么做出这种事,像沈卫国和沈证辉那样才对。
胡跃温和地对妻子笑笑,“那就别喝了。”
知妻莫若夫,他一听就晓得王方圆不高兴。
叶枝芳的话虽然印证了他的猜测,但是讲得不尽不实,挑拨成分太大。她的意图也很明确,就是希望一家管一边,管住一个是一个。那位沈老师的年纪不小,做母亲的还想着这样管教。
胡跃暗暗摇头。
王方圆放下杯子,朝叶枝芳看了一眼,语气平和,“哦,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孩子的事情,让她们自己去处理,都是成年人,谈得开心也好,伤心也罢,全是她们自己的事。叶女士啊,年纪一把还要为子女的事操心,实在没有必要。你真是一片慈母心肠,做家长的,还是要学会放手,享享福,否则自己多累啊。”
“怎么能不管。”叶枝芳愣住,“我女儿比你女儿大足足二十岁,她儿子和你女儿年纪相仿,这要是被人看见,要怎么说。”
王方圆暗骂胡籁不着调,不是个东西,嘴上却轻飘飘地说:“别人的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找个男朋友帅一点会说她吃卖相,找个有钱的么会说她贪慕虚荣,找个穷的能看的说她养小白脸,找个穷的不能看的说她鬼迷心窍眼乌子瞎掉。找个比她年纪小的说不配,找个年纪大的说她渴望父爱。难道要找个同年同月同日生学历一样家境一样颜值一样的?那人家也会说,一看就很假,早晚会分手。你看,别人的嘴,你没法管的,所以只能让人家去,想怎么说怎么说。再说我女儿跟你女儿谈朋友,难听的话反正是她们听,她们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分开。哦,她儿子就是小江对伐啦,我见过呀,前阵子在沈老师家隔离,我看他们年轻人相处得蛮好的。哎哟,叶女士,想开点想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