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尔把碗放在床头柜上,盛了一勺送到他嘴边。维瑟不太自在地看着这无微不至的照顾,接过勺子,“我自己可以吃。”他说。
“不,你现在还很虚弱,”艾维尔说,“打翻了就不好了,听话。”
维瑟皱起眉头,实际上“听话”这个词更早以前艾维尔经常对他说,比如在他生病不肯吃药或和父亲吵架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他一直被当成小孩子,而且他也很享受这种特别待遇。
可现在这句“听话”让他感到哭笑不得,燕麦粥的勺子已经递到唇边,对面的管家用担心而温柔地眼神看着他,维瑟不自在地张开唇,温暖香甜的液体立刻滑进了嘴里,那是属于家里的让人安心的味道,似乎能让人的灵魂都温暖起来。
可在维瑟喝到第三勺时,他已经比前几天身上爬满蚂蚁时还要不自在了。他试图接过艾维手中的碗,“我自己可以——”
艾维尔用有些责怪和宠溺的目光看着他,维瑟躲开他的目光,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开,他该熟悉这些的,可是现在那让他浑身难受。
像用刑一样吃完了整碗燕麦粥,维瑟一点也没觉得享受,他身体绷得紧紧的,丝毫回不不起当年生病时软绵绵躺在床上让人伺候时的安心感觉,他发誓下次无论如何都要把碗端在自己手里。
吃完后他迅速拿起餐巾拭了下唇角,以防止艾维尔代劳,管家叹了口气,他有些明白少爷这种如坐针毡态度的理由,但还是希望他能恢复到以前那样温顺的脾气。
他把碗放在床头,认真地看着他,“少爷,现在我有些事要告诉你,我知道你累了,但先听我说完好吗?”
我一点也不累,非常的有精神,维瑟想,艾维尔把他当成瓷娃娃一般的态度让他很痛苦。管家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柔和语速也很慢,像是在照顾虚弱维瑟的理解能力,“少爷,从现在起你将拥有另一个身份,没有人知道你就是你,你将在另一个国家开始新的生活。”他说。
“听上去很不错,但你哪来的钱。”维瑟说,问出第一个疑问。幸福的生活总归是少不了钱的。
“格雷多家虽然宣布了破产,可是我们并没有一文不名。”艾维尔说,“你知道,法尔温家一直在恶意找我们麻烦,我们也许没力量抗衡,但也没理由和它们硬碰硬,并让它得逞。格雷多家的财产大部分已经转移到了瑞士,到目前为止都是我在打理,它们被你父亲处理得很好,我不需要做什么太复杂的工作,也可以收获到相当丰裕的金钱。这里很安全,而我一直守在等着你回来,”他露出宠溺地微笑,“喜欢这房间的布置吗,少爷,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出,但现在,你将可以再回到以前那种生活。”
维瑟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这间房子很面熟,他想了几秒,突然意识到这里完全是照他以前房间的样子布置的!怪不得他睡得如此安心,艾维尔以他无微不至的细心把他在法国的家整个儿搬了过过来。
恢复以前的生活,维瑟想,他还不大能反应得过来。他已经确定他将失去了,他已经将怀念过去的心死掉,并已在新的道路上走出了很远。以前的那个他,被毁灭得如此彻底,以至于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了那么久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他过去最怀念的一部分。
“少爷,”艾维尔继续说,“在这里,您仍将是少爷,不,你是格雷多家的当家,您仍将是众得捧月的。老爷走时,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这个身份,所有的财产都记在你的名下,他到死都在惦记着你,他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我仍像以前那样希望,希望能把世间美好的一切给你。”
他的确给了,维瑟想,比如这间体贴的房子,比如艾维尔仍接纳了他,其实他完全可以丢下他,独占所有的财产。他知道他仍是被爱着的,可那种曾无比渴望的东西,现在却觉得如此遥远。
我真的还回得去吗?
但是,但是,不用挨饿,不用坐牢就好,他露出一丝笑意,艾维尔紧盯着他,他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极度兴奋,以前的维瑟会高兴地扑过来抱住他,他俊美的脸上会很长时间挂着孩子般纯真的笑容,他会开始兴奋地布置舞会,哦,当然他还会理所当然像捞不够本一样开始大肆挥霍,他从不考虑以后,只想眼前的欢乐,因为他相信身边那些爱他的人,会帮他处理好一切。
现在,也许他早就想到他不会再露出以前那样孩子般没心没肺的笑容了,他的笑意内敛却更显得危险,他不再把一切放在脸上——一个足够聪明的男人总是知道该把一些事藏在心里的——那面孔上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他不再能轻易看透他。
少爷已经成为一个可以托付一切的男人,他告诉自己,成为格雷多真正的当家,可是他并不觉得多么兴奋。
“谢谢你,艾维尔。”维瑟说,试图跳下床,“我得运动一下,睡这么久身体都生锈了。”
艾维尔连忙按住他,“不行,你现在很虚弱,需要休息,要是感冒就麻烦了!”虽然他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可他还是忍不住这样对待他。
维瑟不甘心地叹了口气,躺下来,待艾维尔出去后,他悄悄溜下床。他得活动一下,不然真锈掉了。
三个月后。
很明显,现在格雷多家的情况又容许维瑟回到以前坐吃等死的状态,他大可以花天酒地也不会有人管他,艾维尔则总是有一副怜惜的眼神看他,好像自己受了这么点罪全是他的过错一样。
他接过了家族的生意,查看现在的情况——以前他从来懒得理会——他必须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种什么情况,如果他想变得更加强大和安全,钱始终是非常好的东西。
他穿着浅灰色的西装,碎花领带,金发剪短了,随便地向后梳去,脸庞还是如以前一样俊美,但气质却更加内敛,那双蓝眸时隐隐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