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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2页)

我弯腰去捡,女孩先一步拾起来,高举过头。我退开一步,看清楚了纸板上的字。

“还我宝宝!”

我皱起眉头。还我宝宝?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聚在这里是为了抗议钓鱼执法,怎么会有个女人跑来要孩子?咳,瞧她打扮,还真看不出她已经是孩子妈了。

她举起牌子后,就不再搭理我,奋力向着三楼开着的那扇窗口晃动纸牌。窗边的人看了一眼,就缩回了脑袋。

到底怎么回事,哦等等,也许是我搞错了?

“那个,打听一下,你们聚在这儿是为了什么?”我问旁边一个穿着牛仔衬衫的平头男人。

他立刻瞪大了眼睛,不可思异地看着我:“你不知道?你不是记者?钓鱼呀,我们都被钓了罚过钱的,执法队的人太黑了,我们得把钱要回来!”

“那……”我指了指把“还我宝宝”来回摇动的女孩(好吧,我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唿她,她的确不像个母亲):“她这是?”

平头耸了耸肩:“这个我也不清楚,好像她男人也是干我们这行的。”

说到这里,他又耸了耸肩。他的确是个开黑车的,也就是无证运营。他并不避讳这点,之所以来这里抗议,是因为执法队的执法程序不合法。就像这些天里许多媒体评论的,用假装乘客的方式钓鱼,是违法手段,照理他从前交的那些罚款,都得退回来。原本这世上不照理的事情很多,可现在执法队输了第一宗钓鱼官司,被淹在网友和媒体的唾沫里没了还手之力,让他看见了退回罚款的希望。站在这儿的人,差不多都是和平头一样想法的黑车司机。

所以他的意思是这女孩的老公也是个开黑车的。

女孩在这里站了好些天,早上来傍晚走,中午吃自己带来的饭盒子,一点都不合群。有人问她话,也爱理不理。昨天有记者问怎么回事,具体情况平头没听见,但那记者和她说了没一会儿话,就跑开采访别人去了。

“好像是说,她男人被抓了。里面的人就没理过她,可是……没听说执法队会抓人呀。可能是她搞错了,这傻丫头老倔的。唉,搞不太清楚,搞不太清楚。”平头耸耸肩,示意他所知道的就这么点。他已经耸了三次肩,看上去很喜欢这个动作。

男人被抓了?我又看了眼“还我宝宝”的牌子。她的男人就是“宝宝”?

可就像平头说的,城管是无权抓人的啊。

这事情透着蹊跷,记者喜欢的就是蹊跷。

我道了声谢,转回头再去找女孩说话。

打了两声招唿,女孩却不理我,只顾摇着牌子,看都不往我这儿看一眼。

我摸了摸后脑勺,看来这女孩儿可不太好打交道呀。从怀里摸了张名片出来,递到了女孩面前。她这才转头看我。

瞧瞧我,又瞧瞧我手上的名片:《晨星报》首席记者那多。

看清名片上的字,她一把接过名片,神情和刚才大不一样。

你是记者?她问。

因为说得急促,语调又怪,我并没听得太清楚,但想必就是问这个,便点头。

“哦……啊。”她发出了两声揉杂了讶异和喜悦的感叹,薄薄的脸皮立刻涨红起来。这年头碰上个记者能激动成这样的太少见,看上去满腹冤屈只等向我倾诉。

然后她飞快地说了几句,因为心情,她原本怪异的语调被放大了,让我完全听不明白,只好请她慢慢讲。

“哦,对不起。”她刻意放缓了语速,好让我听请楚。

我认真地拿出采访簿,打算把关键部份记下来。几个保安远远看着,没有一点儿妨碍采访的意思,让我颇为奇怪。眼角余光扫到,他们脸上的表情,是不屑和轻慢。是对我吗,还是对这女孩?

我的采访簿却是白拿了。

听了十几分钟,我一个字都没往本子上记。同时也明白了保安为什么这样悠闲,而前些天那位同样采访过女孩的记者,为什么很快就没了兴趣改找它人。

女孩的名字叫张岩。所谓“宝宝”,果然就是她的先生,名叫刘小兵,有辆金杯小面包车,干着无证运营的营生,也曾被城管执法队放倒钩罚过钱。

前几天,刘小兵开着车出去做生意,却没有回来。张岩等了一夜又一天,不知该怎么办。情急之下她向邻居挨家挨户地打听,门口杂货店的老太太就说,听说最近黑车打得严,准是让城管抓了去,从前就被罚过,屡犯是要蹲大狱的。

所以张岩就跑到了这里,和其它要城管还钱的黑车司机们混在一块儿,想要城管部门把“宝宝”放回来。刚来的时候,见了纸牌上的字,楼里还有人问她怎么回事。后来就再也不理她了,张岩激愤之下,就有了刚才的扔砖之举。

“唉。”我长长叹了口气,说:“这事儿你该找警察呀。”

“但是冯奶奶说,准是让城管逮了,城管可坏了。”张岩说。

我只好又叹口气,这女孩儿真是没一点生活常识,听风就是雨,看这模样还特别倔。我瞧她才像个“宝宝”。

于是我只好给她解释,城管部门是没有拘留公民的权力的,这么多天和刘小兵失去联系,这叫“失踪”,得立即报警。

“真的?”她狐疑地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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