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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第1页）

能残存的一点快乐也被醇亲王所剥夺和摧毁了。

清宫深深幽殿寒，愁苦岁岁情何堪！宫廷里无尽的愁苦和不幸直接影响小溥仪的群臣百官。这种消极的影响是无可避免，因而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给整个国家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这是因为宫廷历来就是国家的动脉。我曾在皇宫里度过了差不多3年的光阴，我完全可以肯定地说那里没有一个快乐的人。我是经过深思熟虑也是出于自己那种生活的直接了解才敢下此结论。事实上，我非常热爱宫廷生活，至少在那一段时间里我乐于生活在宫廷。因为那时的我纯粹是个孩子，具有所有孩子一样的好奇心。虽然我阅历不丰却已获得了许多特殊的荣誉，我却一点也不感到自豪，因为我经历了那么多的艰辛。在其他国家，和我同龄的年轻小姐还在学校学习，她们除了自己的学业之外生活无忧。我唯一感到幸运的是：在灾难降临到我头上之前，我便离开了宫廷。因而，我的脑海里对大清皇宫还保留了一些歌舞升平、幸福美好的假象。但是，宫廷里其他人的生活到底怎么样呢？

光绪一生最大的不幸在于，生活在自己的皇宫里却是作为一个囚徒，他内心再也没有任何希望，只是充满了对慈禧皇太后的憎恨和惧怕。皇后的人生也是不幸的，因为她那位皇帝夫君光绪对她漠不关心。她名义上是光绪皇帝的妻子，仅此而已，有名无实。光绪皇帝到了临终躺在床上之时也拒不看她。光绪驾崩之后，自以为在溥仪的问题上有发言权的瑾妃也是不幸的，因为她的丈夫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至于那些宫女们则更是不幸，因为她们事实上只不过是慈禧这个严厉至极、喜怒无常的女人随心所欲地役使的奴隶。如果她们谁无意中触怒了她，必然会大难临头。甚至她们在竭力取悦她的时候，也惴惴不安地迎合她短暂的好心情。谁也不敢保证过一会儿她会不会勃然大怒。上上下下的太监说到底也十分不幸，因为他们牺牲了个人生理的需求，他们纵然用全部的丰厚俸禄也难以买来别人所享有的天伦之乐。他们当中最臭名昭著的李莲英，自认为是帝王宝座后的权威。但是他的生活中也有最大的不幸，那就是他永远无法实现自己无限膨胀的疯狂野心——成为统治中国的皇帝！这的的确确是疯狂的野心，但是“线蜡李”的欲望是永远没有止境的。而且，因为疯狂野心永远不可能得到实现，所以李莲英也是不幸的。

然而，整个清宫中最为不幸的也许要算皇太后慈禧本人。尽管她统治中国长达半个世纪之久，却不曾真正拥有过最贴心的人——她的心上人荣禄，那个最忠诚宽厚的男人。荣禄真不愧是一位伟大的情人，他的伟大之处在于他能够始终牺牲自己的爱情。既然他不可能与自己最心爱的慈禧喜结姻缘，他梦寐以求的奢望便是一生为她效劳尽忠。从对心爱之人的毕生效劳中，他可能得到一些快乐，可是想要获得全部的幸福，似乎永远只能是一个美妙的梦想。

那些无知地向往中国宫廷帝王生活的人是欲望的奴隶。事实上，就连位至极尊的皇太后都不可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慈禧的一生根本没有能够享受人间欢爱，这其中主要是因为她个人强烈的自尊心，她绝不允许自己去做那些会招致朝廷谴责的事情。

以上种种的不幸和满清王朝一起产生，但却绝不会和它同时消亡。因为，即使在满清帝国王朝覆没以后，王室的成员还将继续生活下去。这种不幸历经数百年的历史和根深蒂固的培育，最后稀里糊涂地成为留给小溥仪的遗产。

赶快醒来吧，那些羡慕高官厚禄的人们！在实现自己获取权力和显赫职位的美梦之前，深思一下这位满清王朝帝国的末代皇帝的不幸，看一看获得这样的权势所付出的惨重代价。溥仪自己后来成为中国的一个普通平民百姓，居住在天津。假如让他说说掏心窝子的话，他肯定第一个表示赞同上述的观点。但是，即使现在中国已不再有皇帝了，但是沿袭下来的习俗仍会让这个小皇帝保持缄默——因为他毕竟出生皇室贵族，尽管他已经没有可以统治的王朝了，但是对于传统的宫廷礼仪他不可能轻易置之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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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溥仪的退位

沉重的乌云经过长年积聚，已经到了风雨欲来的时候。或许除了世事敏感的朝廷之外，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楚，满清王朝注定要走向灭亡。朝廷自身就是个封闭的小世界，来自宫外的消息，如同来自异国他乡。在宫内，人们认为持续不断的“暴乱”仅仅只是谣传。宫廷里所有人中只有军机大臣庆亲王才真正相信这些谣传，而且预感到满清王朝的末日已为期不远了。他试图告知同僚他对现实的真正认识，却遭受到了他们无情的嘲弄。那些身居要职的清朝官员，沉浸在花天酒地、挥霍无度的宴请之中，对“暴乱”的传说置若罔闻，并嗤之以鼻，绝不相信“暴乱”成功的传闻。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已经落入革命者手中，朝廷的军队被迫从一个又一个城市中撤出。多年来，有些汉族官员表面上假装亲善满人，现在他们也投靠了革命党人。孙逸仙在全国各地不断发动革命宣传，曾经的满洲巨龙在节节败退。不过，满洲人绝不轻易放弃已经统治了267年的国家，他们浴血奋战，寸土必争。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革命的火焰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它扫清了革命道路上的一切障碍，最终迫使满洲人面对失败的现实。在华夏大地上，满洲人被汉人看作“异族”统治者，他们为保住两百多年来既得的立足之地而浴血奋战时，百余座城市的街道上洒满了满洲人的鲜血。他们无所畏惧地面对革命者的利刃，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甚至将自己的生命奉献于狂热的共和主义者的枪弹之下。他们前仆后继，一批又一批倒在不可抗拒的革命洪流之中。几十、几百、乃至数以千计的满族儿女倒了下来。满族妇女遭到出身贫寒卑微的士兵肆意蹂躏——就在几个月前，这些卑微的士兵绝不敢抬起头来看她们。对于他们来说，满族妇女一度是神圣而高不可攀的，他们绝对不可能得到她们的爱情和财富。很多满洲人自杀身亡，尸体填满了大街小巷的水井。

慈禧当权时代的皇后现在是皇太后，她认为自己对这场巨大的灾难难辞其咎。作为亡国之君，她不甘忍受如此奇耻大辱，因而企图自杀以殉国难。人们及时阻止了她这种自寻短见的愚蠢行为，这实在是中国历史上最令人惊奇的事件之一。满清王朝覆没以后，她苟延残喘地活了两年，终于还是抑郁而死。狂风暴雨般的革命之后中国就是共和国了吗？并不是！现实依然如故，共和的梦想还未曾实现。数千年的历史上，中国整个天下都拜倒在封建帝制的脚下，现在她不可能轻而易举就被改变。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不过，整个天下确实已经物是人非了，这位末代皇太后临终躺在床上的时候，相信自己曾经梦见过这场史无前例的灾难。

那些曾忠心耿耿地侍候过溥仪及其家人的太监们，现在开始逃离这艘正在沉没的满清帝国之船。庞大的满清王朝宫廷开始分崩离析。假如，慈禧仍然在世及时进行干预，大概能使满清王朝免遭其难。或许她也只能推迟这种结局的带来，大清王朝必然要走向灭亡。慈禧在她生命终结之时，给大清朝廷留下了一片难以收拾的混乱，而这种混乱如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短期之内得以清理。满清王朝本来有充足的时间处理迫在眉睫的危机，比如光绪就曾经清楚地意识到灾难即将临头，并竭尽全力准备进行维新改革。但是，一个生性怯懦的囚徒皇帝能有什么作为呢？慈禧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大清的法律。而皇太后只信赖自己的神权，她总是恣意妄为。假如，当时慈禧的军事政变失败，历史的发展很可能就会结局迥异了，毕竟，光绪皇帝还是具有一定的才干。倘若他维新改革成功，也许能为中国建立一番不朽的伟业。可是，他密谋反对慈禧太后，维新没有成功反而身遭废黜，此后便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假如那段历史中的情节可以改变，那中国的今天会是什么样呢？任何猜想都是无济于事的，因为事实就是大清王朝已经土崩瓦解了。

1912年2月12日，皇太后以她本人和皇帝小溥仪的名义签署了退位诏书。

按照文告上那些至关重要的词语来说，溥仪已不再是王朝的皇帝，而是王朝的公民——一个没有王权的皇帝。

随着满清帝国帷幕的降下，共和制随之开始。小皇帝溥仪——满洲人中最后一个，也是最可悲的一个皇帝，此时仍然是个不识世事的孩子。他离开了那个帝王的舞台以后，再也不曾返回到这个地方。

五十、曲终人亦散

今天的中国还有一些老人拖着辫子，并且十分虔诚地把它视为神圣之物。这些可怜的人啊，在他们的心里，万寿无疆的老佛爷仍然活着，她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儿。虽然她暂时不在朝廷之上，但是她对中国所发生的一切永远了如指掌。她肯定会再回来，她的灵魂永远飘荡在紫禁城的上空。随着时光的流逝，紫禁城正在逐渐坍塌，长城上的砖石也正在慢慢地风化，而老佛爷的魂灵仍然在冥冥之中守护着苦难深重的中华帝国。

老佛爷曾经坐过的宝座也幻化成影，她就坐在宝座的幻影上，久久地低头俯视着中华大地。当她看到中国大地上军阀混战的混乱局面，看到昔日的权贵已经一败涂地而穷苦百姓占据了他们的宝座，听到穿着灰色军服的士兵们在她一度统治的辽阔国土上南征北战行军的单调脚步声时，她的双眼流露出忧伤的神情。

老佛爷坐在高高在上的宝座上，对现实的一切爱莫能助。她只能怀着满腔的悔恨，对中国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中国能够得以复兴，像凤凰涅槃一样获得新生。假如，慈禧能够再次获得生命，她也许会用另一种方式来度过一生。但是我们对她的真正选择无从得知，我们仅仅只是在猜想。老佛爷毕竟是个性格非常坚强的人，她不愧为中国历史上一位最伟大的女性。

我完全相信老佛爷现在还在守护着她曾经统治多年的帝国。在死神向她频频召唤的时候，她也坚信自己会在冥冥之中护佑自己的帝国。

这种奇怪的想法似乎有些可悲，现在老佛爷已经无法采取任何措施，只能抱着一线希望等待着人世间的变革。离开人世的她再也不能复活来解除中国的灾难，她已经没有办法发挥微乎微小的一点点作用。

对于有些善于空想的人来说，他们总感到老佛爷的人生并不完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命运之神从老佛爷那里骗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那些在男人和女人两性世界里被视为最珍贵的东西——她永远失去了与自己钟情的人之间那份缠绵美好的男欢女爱。她的爱情终是一场悲剧，衾寒漏残夜销魂，鸳梦唯有落花知。或许，在这场悲剧中尚且有一件事情可以令她稍微感到欣慰，那就是她的昔日情人荣禄——毕生对她老人家忠心耿耿的奴仆一直在等着她，在死神拉起的那道不可逾越的帷幕之后的某个地方等着她。她与他，碧落黄泉了真情，凤枕鸾帷结同心。从此以后，两个人终于永远也不会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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