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听到说话声,从厨房里出来,说道:“小姐回来了……小少爷也来了,别站在院子里说话,先进屋里坐吧。”
温玉的房间,外面有隔了半间出来当作小茶厅的,张妈妈便让紫菱带着他二人进去坐。紫菱显然有些不痛快,本来陈夫人调她到温玉身边,并将她提了大丫环,她还高兴了一阵子。没想到,现在温玉离了府,她竟也得跟着来。原以为温家再不济,应该也是个殷实的小户人家,没想到竟然破败成这样,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她虽然是个丫环,但从小在刘家长大,平日里也是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样的清贫?虽然临行前,陈夫人有再三叮咛,但想到今后就得在这样的地方窝着,她就满肚子不痛快。
紫菱将温玉他们领进屋,差了小钗去奉茶,自己便借着去收拾温如韬的房间,提着扫把到一边歇着去了。
刘朝绪转着脑袋在屋子里扫视了一遍,说道:“我跟你一起,住这屋子好了。”
“还有紫菱和小钗呢!你住这了,她们住哪?”
刘朝绪不由沉下了脸,温玉见状,连忙又说道:“又不能晚上出去玩,何必跑来跟我们挤呢?以后逢着学里公休日时,就借故来看我,到时候咱们再出去玩。”
“……好吧。”刘朝绪勉为其难地点头了。
虽然温玉走了,平时在家里就没有人陪他玩了。但他也是个很讲道理的人,温玉去舅舅家,他是不依的。凭什么要去舅舅家,不住他家,他家有哪里比不上那个林家?!但现在是回她自己家,他总不好再吵再闹了。而且温玉住在外面,他也多个理由多到外面走走。只是这个地方太破了些,他觉得得想个法子修缮修缮,不然妹妹住在这,多难受啊!
直到刘家派人来催了,刘朝绪才依依不舍地回去,离开前还约好明天还是一块儿去学里,让温玉在家里等他的马车来接。温玉想着蹭他家的车,可以节省张叔的劳力,也便答应了。但怕他家的马车来这破巷子里太张扬,便约好在路口等。
刘朝绪走后,温玉才问起温如韬的去处。本以为他告了一天假,现在应该是赶回京州任上去了。不想张妈妈却告诉她,说温如韬是去京州辞任了,今晚或者明晨就会赶回来,以后就都陪温玉在这里住着了。
温玉闻言,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因为她不愿去舅舅家,刘朝绪也闹着不让她去,温如韬又不想带她去京州而误了她的上学,所以就选择自己辞任回家。这样虽然顾及了刘家那边,又与林家留了日后往来的余地,但是这样一来,耽搁的却是他自己的前途。
温玉明白,求取功名对于温如韬和现在的温家来说,是一件何等重要、何等迫切的事情。没想到却在温如韬的路刚刚走顺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出了这样的岔子……虽然放弃京州的职务,不一定就阻断了他的求取功名之路。但是他在那边可以接近政事,又可以交些官场上的朋友,这些便利,都不是窝在这个小院子里寒窗苦读可以得到的。
****没有睡好。第二天课间时分,温玉便托学里的仆役给宋懿行传话,约他在小花园的问心亭里见面。宋懿行准点前来,一见着温玉,便笑盈盈、温柔备致地问道:“这几日送的食物可合胃口,还有什么想吃的,但管与我说,我一定会尽力为小玉儿办到。”
温玉不想与他多虚与委蛇,直接问道:“那个林家,是不是你找来的?”
“林家?”宋懿行略作沉吟,便问道。“玉儿说是如意画馆那个林家?”
“是。”温玉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应道。这家伙脑子转得这么快,看来林家无缘无故找上门来,果真是与他逃不开干隙!
“那不是你舅舅家么?”宋懿行说道。“虽然是庶出,但怎么说也是你唯一的亲舅舅。你们父女远来京城,在京中无有依傍,投靠舅舅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住在非亲非故的刘家,算什么道理,别人会笑话我的。”
“我住刘家,与你有什么关系?”温玉气闷不已。
“当然有关系。你以后嫁了我,被人知道……”
不等他说完,温玉便气极地打断他的话:“别莫名其妙地自说自话!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作主!你最好适可而止,不然,我对你也不会客气的!”
第三卷 第四十一章 威胁
“哦,对我不客气?”没想到宋懿行却反倒是来了兴致,眉眼一弯,又笑眯眯起来。“怎么个不客气法呀?”
温玉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警告完了,转身就走。不想那家伙却兴致勃勃地跟上前来,问道:“是不是又要在你那小册子上悄悄写些我的事情,然后绵里藏针地讽刺我几句?”
温玉暗暗哼上一声,不理会他,让他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
“玉儿啊,你做事总是这样鬼鬼祟祟,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些么?”宋懿行倒是语重心长起来。“你瞧你瞧,这会儿,又在心里面偷偷骂我了,是吧?”
温玉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他怎么又知道她在暗中骂他,这家伙未免也太会洞察别人的心思了吧?!不过明明知道别人在骂他,他还非要找上门来故意招人厌,真是太恶劣了!
“你们那个小册子,是每月出来一册吧?第二册快要出来了吧?有写我么,有找到东西写么?需要我提供素材么?”
“停!”温玉忍无可忍地叫停了。退开两步,蹲下身,从旁边拾过一块小石子,在两人之间歪歪扭扭地画了一条线,正声说。“宋二公子,你认为我做事鬼鬼祟祟,不够光明正大,那今天咱们就摊开脸,把话给说白了!”
“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搭不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与你们宋家退了亲,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不会再进你宋家门,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娶我为妾’之类的话。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别说是妾,你就算是要娶我做正妻,我也不稀罕!”
“我会与你的事情保持距离,也请你不要再暗中插手安排我家的事情!你送来的那些东西,我回头便托人一并给你送回去。宋二公子是聪明人,应该不会再做自讨没趣反蹭一鼻子灰的事情吧?”
丝毫不留情面地说完这一段话,温玉才抬眼瞅宋懿行的表情。一般情况下,温玉自诩是个脾气极好、又很讲情面的人,但对于宋懿行这样你骂他一句、他还当奖赏给收了的牛皮糖,还真是不说不重话就不行了。
宋懿行表情不改地听完后,略作沉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明白了。”
听到这句话后,温玉终于松了口气,真心希望这家伙就此能够消停。回到苑里后,便托学监处的人将宋懿行这些天送来的东西一并送了回去,他那边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下学后,温玉先去赛马场点个卯。赛马场人多又吵,看书也看不进去,只能白白地坐在那儿浪费时间。便跟刘朝绪说要去八卦社开个会,溜了开去。
与八卦社同一院子的,还有天文社和花草集。原八卦社社主谢敬真将社让出之后,自己便蹭去了旁边的天文社。花草集长年不见有人来,但是据谢敬真说,院里的花花草草都是花草集的人种了。温玉一直觉得匪夷所思,因为这么久以来,从来不曾看到花草集那边有人出现过,但那些花草却又不像是没有人照料的样子。
温玉抄书抄累了,便会给这些花草浇浇水、除除杂草之类的。如今正逢春天,许多之前冬日里未曾得见的奇花异草,都纷纷绽出了花苞。其中有一株亭亭玉立如水仙一般,花苞初绽,是紫中带了些白,异常皎洁好看。温玉便搬了个方方正正的小凳子出来,蹲在花圃前,将那花儿的模样画将下来,当作绣样,或者想着拿去文澜书阁卖,都好的。
一笔一划画得认真,连身后来了人都不曾察觉。等画好之后,身后的人轻声夸赞道:“寥寥数笔,却栩栩如生,这位小姐的画功极佳啊!”
这个声音……
温玉心中震了震,迟疑地回转身。果不其然,悄然立于身侧的,赫然便是一袭轻衫、超然出尘的宋嘉言。温玉慌然起身,本想唤声“宋大公子”,突然醒悟到自己该是不认识他,便有些拘谨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