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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火气也上来了,“我要是为钱我何必跟你!”

“你要是后悔随时可以走,”绍凯走到门前,把门往外一推,“我他妈拦你一下就不是人!”

“呵,”我摇摇头突然笑出来,站起身走到门口,转头看着绍凯说,“这是你说的,绍凯,算我看错人。”然后头也不回走出了院子。

其实出来了也不知道能去哪儿,一个人在周围漫无目的地走。路过一家快餐店时走进去买了个汉堡,交钱的瞬间突然就想起了在离城下火车的那个除夕夜,满地泥泞和冰凌,感觉到的是化雪时彻骨的寒冷,在无人的快餐厅绍凯买汉堡给我吃,然后在一片冰天雪地里解开外套将我拥进去,我能够感觉出他明明和我一样充满不安和无措,但他还是轻轻对我说:“别怕,我在。”

我的当下与幼年(3)

可能是我的表情有点怪,收银小姐手里举着要找我的零钱迟迟没动,“怎么了?”我对她笑,这一来她眼神更加困惑,把钱和收据交给我,然后又添了一叠面巾纸。“小姐,你没事吧,你怎么哭了?”我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果然有泪水——丢人。我继续笑,一边笑一边擦眼泪。

整整一天都在公园的长椅上消磨掉,汉堡吃完,包装纸揉成团放在身边。公园里的人都是闲适的,心情愉悦的。依偎的情侣,活动手脚的老人,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只有我一个人呆呆看着天出神。一直到夜幕降临,公园要关闭,我才发现路灯下只剩下我自己。

其实我明白,真正重要的不是争吵,而是争吵背后隐藏着的迟早要面对的问题。可即便这样还是向回去的方向走,不愿也不敢走太远,因为我很清楚,一旦迷失方向黑暗就会变成骇人的野兽。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家酒吧,站在门口就能听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进去。就在我转身刚走两步时,身后突然传出巨大的声响,好像有什么撞到门上,下意识地回过头,看见酒吧的三个保安在踢打地上的一个人。周围路过的人都一边看一边闪得远远地走,生怕惹上麻烦,我皱了下眉头,却深知自己管不了。那三个人美其名为保安,实则是负责看场,专用暴力对付闹事砸场的人。眼光在收回前自然的向下移,却在撞到地上那个蜷着身子,用胳膊护住脸的人时,猛的定住。

“绍凯!”那个红发少年不是他是谁。

突然听到喊声那三个人停了手不明所以的寻找声音出处,绍凯有些不敢置信的慢慢将胳膊从脸上移开,在看见我的那一刻突然就笑出来,可能是牵动了伤口,又迅速拧了一下眉头。“你站那别动,等我。”他冲我说了一句,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绍凯有些摇晃的从地上站起来,然后……一拳挥到刚才打他的一个人脸上,那个人当即就摔到地上。这一下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我。绍凯跑过来拉我,说:“快跑啊!”

“你……你……”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拐进一条小胡同,看了看后面的人没有追上来,我甩掉绍凯拉着我的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你还真去砸场啊你?”

绍凯好像支撑不住的样子,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头向后倚着墙壁,半天说不出来话。

我转身想去大路上打一辆车,他却好像以为我要走突然站起来想要抓住我,我看他身体晃了晃就要站不稳似的赶紧回身撑住他。“喂……你瞎动什么啊?”182的大个子现在全要我来撑,我只能紧紧抱着他,但感觉却更像是他把我整个裹进怀里。有好一会儿我只能听到绍凯在耳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渐渐才终于有小声的话传进耳朵:“死丫头……你这一天去哪儿了……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你知道吗?”

“我就在附近转转啊……”我鼻子嘴贴着他的胸口说话声音瓮声瓮气,“是你找我找疯了吧……”

“知道还说,我以为你和我赌气又去那种地方,可他们不让我去后面找你。要是知道你不在那儿我早还手了……一群孙子……”

我轻轻向后退了一点,为了好好看看他的脸,颧骨上有很深的擦伤,嘴角肿着还带一点血,身上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笨蛋,你不是让我走的吗?你还找我干什么呀?”我突然就哭了出来。这次终于有了感觉,仿佛胸腔里有一个水泵,不停向外输出,我都被自己大滴大滴向下滚的眼泪吓倒了,更何况是从没见过我哭的绍凯。

我的当下与幼年(4)

“你别哭啊,”他慌得不行的用手捧我的脸,眼泪就落进他手心里,最后他把我拉回怀里,低头乱七八糟地吻我的脸,“我是混蛋我是混蛋,只要你不哭怎么都行……不哭……”

我都算不清这是绍凯第几次为我受伤了,可能伤好了他自己就不记得了,可是我心里想的却是,我怎么还啊,怎么还。我怕早晚有一天他会发现我能给他的仅仅是一半而已。甚至,就是一个死去的空壳。

从那之后到现在差不多一年我和绍凯再也没有吵过架,只是除了心疼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了解我哭泣的含义,也看不到我在源源不断的泪水中看见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记忆。绍凯对我的好是系在我腰间的绳索,我渴望依靠它爬出泥潭,又担心会将他一并拖下去。

一直在琴房待到中午,反反复复弹那几个和弦音,长久地陷在回忆里。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害怕一个人待着,我不愿意回忆占据我的头脑,因为它会让我丢失掉对于真实的感知力。已经活过二十年,我越来越懂得触手可及的温暖是多么珍贵而脆弱,也许只是稍稍松手就有可能追悔莫及的永远失去了。墙上挂着的日历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走过去翻了翻,离除夕还有二十五天。

我穿好外套,揣上钱,走出家门。我想到有一件事该去做了。

我出生的地方叫做安城,是一个小却美丽的地方。在我的记忆里安城是绿色的,春天的柳树,海棠;夏天的槐树,香樟;还有长青的松柏;它们或站在路两旁,或立在庭院里,一年又一年。在我的记忆里安城里住着的人都是懂得生活的,他们有条不紊地工作,忙碌之余却不忘记早中晚餐的合理搭配,以及下午茶。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父亲陈年无论春夏秋冬都起得很早去散步,然后回来给我做早餐。他在阳台种了很多花,现在想来都是兰花,吊兰,君子兰,蝴蝶兰……我曾经一度迷恋仙人掌,买回两盆精心的照料,可一个夏天过去它们就烂掉了。在我的记忆里——没有妈妈这个人的存在。

据陈年说妈妈当年是文艺兵,他第一眼见到妈妈就感叹世上竟有美得那样脱俗的女孩。可他一辈子都是老实人,当时混在那群机灵圆滑的小兵中毫不起眼,但他会写一手漂亮的楷书,又通晓诗词歌赋,在一次艺术节时他在黑板上写下“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被当时坐在底下的妈妈尽收眼底。后来他自学考上了大学继而留校任教,十分让人钦羡,妈妈也终于成了他的准新娘。这一段上一辈的爱情没有山盟海誓,甚至没有一个正正式式的开始,但我也能够想到,他们有多幸福。只是这样的幸福因为我而终止了。

爸爸妈妈结婚三年都没有孩子,这急坏了两家急着抱孙子的老人,奶奶甚至搞来各种偏方给妈妈吃,外婆更是每天跪在佛前祈愿。在这样的压力下,第四年初妈妈终于怀了孕,在爸爸精心照料下除了害喜很严重外身体一直非常健康,谁也没有想到在手术台上会出现难产的状况。当时麻药都过了孩子还是没出来,无奈之下医生决定剖腹产,并询问等在手术室外的陈年,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爸爸对我的讲述就截止到这儿,他没有告诉我他当时的选择,是在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外婆告诉我,当时爸爸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地说,保大人。这个结果,在我意料之中,谁会愿意为一个从没见过的人而放弃掉朝夕相处的爱人。只可惜,妈妈并不知道。

我的当下与幼年(5)

大概是因为生我,她耗尽了生命中所有的坚强,变得敏感易怒,与之前判若两人。摔东西,大喊大叫,或者一个人脆弱的哭泣。起初陈年以为她只是身体不适导致的心情烦躁,属于正常现象。到后来愈演愈烈才想到要去看医生,诊断证明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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