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本以为宇文佑听了她那一席话会发作起来,谁知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猛地拍了车厢壁一下,随即起身跳下车去,头也不回地警告道:“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先杀江州子,再杀了你身边这个傻女子。”
车又重新走动起来,明珠和江州子都长出了一口气。
江州子快速爬起来坐到明珠身边,低声诅咒:“真是个疯子。我很怀疑他的脑子里是不是长了虫。”
明珠表示疑问,他就给明珠解释:“从前我遇到一个疯子,就像他这样的,不是随时都疯,而是会突然发疯,我就觉得他一定是脑子里有东西。后来他死了,我就和他家的人商量让我看看,结果啊,你猜我在他的脑子里发现了什么?”
江州子的双眼熠熠生辉,兴奋得要不得,手舞足蹈地比划给明珠看:“这么长,这么粗一条虫,我的妈呀,恶心得我几天不想吃面条。”
明珠差点没吐出来,她从此再也不想吃面条了。她也不想和江州子说话了,她转过身打算趁这个机会和杜蘅交流沟通一下,却见杜蘅朝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于是她又忍耐下来,闷声闷气地道:“不要和我说这个了,我没心情。”
江州子掀开车帘偷偷往外瞅了瞅,低声道:“我和你说,你不要和他对着干,别招他发怒,你答应过杨典军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还有壮壮,还有你父亲母亲,不是都还等着你吗?你和他谈条件,这个人野心勃勃,却穷得可以,你不妨许以厚利,他一定会动心的。”
明珠没有言语。宇文佑若只是用钱就能打发走,那他就没有这么可怕了。多想无益,不如安心静候吧,她看一眼杜蘅,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马车七拐八弯走了很久,终于驶进了一处庭院里。
小小的天井,青石板铺的地,中间一棵大树,一口水井,四周全是高墙。屋里的陈设很简单,有些家具甚至没有,看得出是在仓促之间才备下的。
大约是不想再见到明珠,宇文佑没有出现,只有几个年轻利索的男人忙里忙外,也不管明珠和江州子抗议,直接把他二人分开,明珠被送到了楼上的一个房间里,江州子则不知道去了哪里。幸运的是,宇文佑大概担心另外找人伺候她会泄密,所以把杜蘅留给了她。
杜蘅进了屋子就假装打扫卫生,四处闲逛查看,等到有人送了晚饭上来,便示意明珠先不要动。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老鼠,把每样饭菜捡些去喂了,看到小老鼠全都吃了并且安然无恙,才让明珠吃,等明珠吃好了再把她剩下来的饭菜全都吃了个精光。
吃饱后两个人便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对方看,都不敢出声,只怕隔墙有耳。明珠急得抓耳挠腮的,总不能就这样干坐着,什么都不做的吧?
她蘸了水写字问杜蘅,杜蘅笑笑,望着她无声的说话,明珠连蒙带猜,杜蘅是在说:“我记得王妃曾试过看口型辨人说话,有这事吗?”
这件事应该是宇文初告诉杜蘅的吧,他们俩可真好啊,明明没在一处,却连这种小事都告诉她。明珠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打起精神点点头。
杜蘅又无声地道:“刚好我也会,以后咱俩要紧事就用这法子了。”
明珠不由得好生心酸,她是因为生了变故,不想被人嫌弃视为拖累,不想要自己的孩子说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拼命地练习。就算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还是吃了不少苦头,还经常因为猜错了对方的意思而闹笑话,咋杜蘅这个没耳聋过的都有这本事?还要不要人活了。
杜蘅不知道明珠的想法,简明扼要地把紧要的事说给她知道:“殿下派我来,我们的人不多,行动也受限制,不能像宇文聪和宇文佑的人一样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但是我们可以利用他们来做很多事,比如说今天的事就是我们推波助澜做成的。您现在是安全的,只管安心养胎,其他事情都在我身上。我必然把您平安送回殿下身边。”
明珠连蒙带猜的,也只知道了大概意思。高兴是高兴,就是好想知道京城里的事,好想知道家里人好不好,壮壮会说多少话了,会不会爬了,有没有狐狸精勾引宇文初。就这样说话一点不过瘾,她亲热地去拉杜蘅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晚上我们一起睡吧,我有好多话想问你。”
杜蘅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把手缩回去,低声道:“请王妃见谅,我不大喜欢和女人太过亲近。”
明珠十分尴尬,然后又忿忿,不喜欢和女人亲近,就是喜欢和她家殿下好么?想想又觉得自己有点没道理,干笑两声,自己找台阶下:“那也是,你要是喜欢女人才怪了。”
杜蘅笑笑,没有吱声。
傍晚时,有人送来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明珠理所当然地要洗浴,杜蘅站起身来:“我去给王妃把风吧,万一有人不长眼睛闯进来就不好了。”
明珠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讨厌女人就到了这个地步吗?就算是真的那么讨厌她,也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好吗?好过分!要不然,就是其实不想当丫头下人伺候她?
她给自己找了个能接受的理由,大方地打发杜蘅:“好。”
杜蘅如释重负地走了出去,明珠很快收拾妥当了,叫她进来:“还有干净的热水,你也洗洗吧。”
杜蘅扭捏地揪着衣服道:“能不能请王妃也到外间替我看着?人家还是个大姑娘呢。”
好吧,讨厌女人是从里到外的,从不能摸手,不能一起睡觉谈心,再到不能看到别人以及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都是一致的。明珠二话没说就走了出去,想着想着就觉得不对劲了,杜蘅的衣领略高了点,初夏的天气已经热了,她还穿着这么高的衣领,就不热吗?这可有点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