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慎言见她温言软语,不由对她多看了两眼,只见她冰肌玉骨,贵气天成,哪里像个发配外省的,倒像宫里陪公主郡主读书的女官,当下心里感激,便对她眨了几下眼睛。
毋望又气又好笑,只当没看见,仍旧俯身给老太太捋胸口,谢老太太见慎言跟个猴儿似的,想想到底是自己的孙子,在家里又是个大爷,也不好太苛责了,便道,&ldo;你挤眉弄眼的做甚么?且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眼下不发落你,你起来罢,把事办了再来回我,若叫我再听见半点响动,仔细我叫你老子揭你的皮!&rdo;
谢慎言道,&ldo;是。&rdo;又对毋望深深作了一揖,撩起袍子急急去了。
谢老太太一味的摇头,对大太太叹道,&ldo;你这儿子啊,读书不上进,专弄些歪的斜的,你们年前说要给他捐官的事怎么没信儿了?我看还是紧着心办才是,谋了官职也好叫他收收心,那点小聪明用在正途上或者还有一番做为。&ldo;
白氏道,&ldo;老爷可不就是为了这事才到这个时辰还不回来的么,这言哥儿是该受些规矩了,老太太教训得极。&rdo;转脸看毋望,她低眉顺眼在一旁站着,不喜不悲俨然老僧入定,便对谢老太太道,&ldo;我瞧我们姐儿是个有见识的,将来不知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去呢。&rdo;
谢老太太也点头,这时吴氏的丫头打了门帘进来,福了福道,&ldo;老太太,我们二太太请姑娘过去呢,一应都备齐了,请姑娘去看看可还满意,若有不好的地方好马上换了。&rdo;
谢老太太给毋望整整衣领道,&ldo;那你去罢,晌午我再打发人来叫你。&rdo;
毋望道,&ldo;我中饭就在二太太那里吃罢,等晚上再一道过来,老太太也该乏了,歇会子罢。&rdo;
谢老太太不舍的松手,又叮嘱丫头道,&ldo;领了姑娘从太华亭绕过去,别过大爷那个园子,才死了人不gān净,宁肯走远一些,可别冲撞了什么。&rdo;
小丫头道,&ldo;是。&rdo;
毋望行了礼退出来,六儿早在一旁候了多时,看见她忙挨过来,小声道,&ldo;我可算知道了,这宅门里规矩果然重,往后真要极小心才是,没得叫人拿捏住了,把我送到别处去。&rdo;
毋望戳戳她的脑门道,&ldo;我可不同你说过么,才刚定是被人训斥了罢,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rdo;
谢老太太给她派的婆子丫鬟从廊下过来,周婆子和翠屏也在内,又另派了一个叫玉华的并两个粗使丫头,一行人往吴氏的银钩别苑去了。
谢家原是诗书旧族,北元末盛极一时,经战乱而不朽,洪武期间虽受了打压,好在根基深厚,并未一蹶不振,如今也算平稳度日,祖上修的园子未扩大,只重新修葺了一番,亭台楼阁jg致巧妙,韵味独成。毋望跟着她们在假山林荫中穿行,隐约还残存些儿时的记忆,只记得太华亭往左是聚丰园,如今归了慎言,再往下走便是二舅舅的银钩别苑。从太华亭的脚下绕过去时聚丰园里的木鱼敲得笃笃作响,毋望道,&ldo;已经开始作法事了。&rdo;
翠屏道,&ldo;才刚入了敛,贞姨娘的哥哥也真有趣,一会儿要发送,一会儿要叫大爷亲自把死人抱进棺材里,实在闹得不像话了,三老爷发了怒,要将他们一gān人等并尸首都送到义庄里去,那人才罢休的。&rdo;
另一个小丫头道,&ldo;听说大爷许了他一百两银子,这才不闹的,到底钱能通神啊。&rdo;
周婆子道,&ldo;可不,那贞姨娘的娘家哥哥是个烂赌鬼,欠了一身的债,这回妹子一死又得了一笔,高兴得什么似的,领了银子就走了,也不管妹子后事怎么料理了,你道好笑不好笑!&rdo;
&ldo;你们快别说了罢,怪吓人的。&rdo;玉华道,&ldo;老太太叫绕过去不就是怕不gān净么,你们倒愈发说得畅快,仔细吓着姑娘老太太怪罪。&rdo;
几人一听忙住了嘴,护着毋望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五十来步,对面走来两个少年,一个穿银色盘绣寿字纹常服,一个穿蓝色锻面便服,皆是高高的个儿,毋望认真看了看,猜那年长一些的定是二舅舅家的慎行,年幼些的是三舅舅家的慎笃。
那两人快步走到她跟前站定,笑着互看了一眼,齐齐躬身满满对毋望作了一揖,说道,&ldo;见过妹妹!妹妹这一向可好?&rdo;
毋望心里欢喜,忙敛衽还了礼道,&ldo;见过二哥哥,见过三哥哥!&rdo;
慎行白静斯文的脸上露出赞叹来,笑道,&ldo;chun儿妹妹果然好记xg,过了这些年还认得我。&rdo;
慎笃道,&ldo;既这么,也不枉我那年被你推下湖了。&rdo;
毋望红了红脸道,&ldo;你怎的如此小心眼子!谁叫你那时总拉我头发,我疼了自然要推你。&rdo;
慎行道,&ldo;你这是往哪里去?&rdo;
毋望道,&ldo;我去你母亲那里,往后就住在银钩别苑了。&rdo;
慎行点头道,&ldo;甚好,就劳妹妹多照应我母亲罢,我如今不同她住在一起,平日也不常见,正担心她一人孤单,可巧妹妹就来了。&rdo;
慎笃打趣道,&ldo;可不是么,二哥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人和二婶子做伴就来了chun妹妹。&rdo;
慎行推他道,&ldo;你可是几天没挨揍便皮痒么?&rdo;
&ldo;怎的?你个朝廷命官要欺压良民不成?&rdo;慎笃跳道,&ldo;以往你打我我也认了,如今可不成了,你叫妹妹说,他今儿才放了正六品的通判,不说帮衬弟弟,竟还要打我,这是什么道理?&rdo;说着兄弟两个扭成一团。
毋望道,&ldo;快别闹了,怪热的。可是定下了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