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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2页)

他来往奔波,在县里到处跑,听排污委员会、道路委员会的争论,砰砰啪啪地打出修桥预算的报道。地方当局的小决定在他看来是生活的深层运转方式。在一个教人认识人性的卑劣,揭示出文明内部腐蚀的金属的职业中,奎尔产生了有条理地进步的幻觉。在分崩离析和嫉妒熏心的气氛中,他幻想出了理智的妥协。奎尔和帕特里奇吃着偷捕的鳟鱼和蒜汁虾。梅尔卡利亚不在。奎尔搅拌着茴香色拉。他正倾过身去捡一只掉出来的虾子,帕特里奇用他的刀子敲着酒瓶说:

“宣布一条消息,关于梅尔卡利亚和我的。”

奎尔笑了,料想会听到他们要有孩子了,已经选中他做孩子的教父。

“我们要搬到加利福尼亚去,星期五晚上走。”

“什么?”奎尔说。

“我们为什么要去,为了原料,”帕特里奇说。“酒、熟透的小番茄、鳄梨。”他倒出了烟熏白葡萄酒,然后告诉奎尔其实是为了爱,不是为了蔬菜。

“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是为了爱,奎尔。那是生活的动力。”

他说梅尔卡利亚扔开她的论文,改干蓝领了。旅行,牛仔靴,钞票,空气制动器的喘息,车里有四个扩音器,录音机中放着城区弦乐四重奏组的音乐。她上了长途卡车驾驶学校,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被索萨里托的陆上捷运公司录用了。

“她是美国第一个黑人女卡车司机,”帕特里奇说,眨眨眼皮,忍住泪水。“我们已经有了一套公寓,是她看了三家才选中的。”他说这套房子有一个带玻璃落地门的厨房,院子笼罩在翠绿的竹荫里。还有一块像祈祷跪毯那么大的草坪,他可以跪在上面。

第一章:奎尔(5)

“她跑新奥尔良的路线。我也要到那边去。我要做熏鸭三明治,凉龙蒿鸡脯,让她带在路上吃,不要去小餐馆。我不想让梅尔卡利亚到那些卡车司机的地方去。我要种一些龙蒿。我可以找一份工作。技术编辑总是很缺的,在哪儿都能找到工作。”

奎尔想说几句祝贺的话,最后只是抓着帕特里奇的手握了又握,不肯放开。

“听着,过来看我们,”帕特里奇说。“保持联系。”两人仍然紧握着手,好像从井里抽水一样大口吸气。奎尔滞留在邋遢的莫金伯格。一个处于第三次死亡过程的地方。它在两百年中由森林和林地部落沦为农场,再沦为拥有机器和轮胎工厂的城市。一次长期的衰退洗空了商业区,摧垮了购物中心。工厂倒闭出售。贫民区的街道,口袋里揣着枪的青年,一些连祷文式的喋喋不休的政治宣言,恼怒的言论和破碎的思想。谁知道人们到哪里去了?也许是加利福尼亚。

奎尔在A&B食品杂货店买食品;在D&G便利商店买液化气;开车到R&R汽车修理厂去换汽油或新的安全带。他写他的文章,住在他租的活动房屋里看电视。有时他也梦想爱情。为什么不呢?自由国家嘛。被埃德·庞奇解雇之后,他便靠大嚼樱桃冰淇淋和罐头小包子度日。

他过着脱离于时代的生活。他认为自己是一名新闻记者,但除了《莫金伯格纪录》之外,不看任何报纸,所以他可以忽视恐怖主义、气候变化、崩溃的政府、化学品泄漏、瘟疫、经济衰退和濒临破产的银行、漂浮碎片、分解中的臭氧层。对他来说,火山、地震和飓风、宗教欺诈、有缺陷的运载工具和科学骗子、屠杀犯和系列杀人犯、潮水般袭来的癌症、艾滋病、滥伐森林和飞机爆炸等,就像装饰发卡、裤脚饰圈和绣有玫瑰花的吊袜带一样陌生。科学杂志喷放出大量新报道:变异病毒,用机器给垂死的人注入生命,星系在神秘地朝一个看不见的“巨大吸引物”流去,就像苍蝇被吸进吸尘器管嘴那样。这些都是别人的生活内容。他在等待着开始自己的生活。

他习惯于绕着活动房屋散步并自言自语,“谁知道呢?”他说,“谁知道呢?”因为没人知道。他的意思是,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一枚旋转的硬币,暂时还竖着保持平衡,它可能倒向任何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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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思结(1)

在过去,害相思病的水手会给他的意中人送去一段打着相思结的钓丝。如果绳结被原样送回,表示两人关系没有变化。如果绳结被拉紧,表示感情得到回应。但如果绳结被弄乱,则是暗示水手离开。然后,在一次会议上,佩塔尔·贝尔出现了。精瘦、湿润、热烈。朝他眨了眨眼。奎尔怀有大块头男人对娇小女人的那种渴慕。他挨着她站在茶点桌旁。一对靠得很近的灰眼睛,棕栎色的卷发。荧光灯照得她的脸像蜡一样白。眼睑闪着某种暗黑色油膏的光泽。玫瑰色的毛衣中夹织了一根金属色的线,这些微弱的闪光映得她的脸熠熠发亮。她微笑着,珍珠色泽的嘴唇上带着苹果汁的湿润。他的手迅速捂住下巴。她选了一块嵌有糖眼和杏仁的小甜饼。她用牙齿脆生生地咬出了一个新月,一边用眼睛打量着他。一只无形的手把奎尔的肚肠搅得翻腾交错起来,衬衫下传出了嚎叫。

“你怎么想,”她说,语调很快。她说着她惯常说的话。“你想跟我结婚,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跟我结婚?”等着听俏皮话。说话的时候,她起了某种挑逗性的变化,整个人似乎突然浸透了Se情,像潜水者在刚出水的一瞬间浑身披着一层完好的水帘,银铬一般闪闪发亮。

“是的。”他说,他是当真的。她觉得这是句俏皮话。她笑了,把指甲尖尖的手指弯起来放到他手里。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像配镜师检查眼睛有无缺陷似的。一个女人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离开这个地方,”她低声说,“去喝一杯。现在是七点二十五。我想十点我会跟你上床,你觉得怎么样?”

后来她说:“我的天,那真是个最大的家伙。”

像热乎乎的嘴温暖冷勺子一样,佩塔尔温暖了奎尔。他离开了他租住的活动住房、乱糟糟的脏衣服和空的包子罐头,跌入了痛苦的爱情,他的心永远留下了佩塔尔·贝尔这一名字的刺痕。

一个月火热的欢乐,然后是六年纠缠不清的痛苦。佩塔尔·贝尔浑身都是渴望,但结婚以后,奎尔就不再是她渴望的对象了。渴望转化为憎恶,就像橡皮手套翻了个里朝外。换一个时代,换一个性别,她很可能会是成吉思汗。她需要的是燃烧的城市,俘虏们结结巴巴的哀告,追逐她无穷的疆域边境累得筋疲力尽的战马,然而却只能得到微不足道的性茭的胜利。就这么回事儿,她对自己说。我也不想这样,她说。

白天她在北部治安防卫局卖防盗铃,一到夜里,就变成一个肆无忌惮闯进陌生人房间的女人,不管是在臭烘烘的休息室还是拖把间,她都能和人性茭。她跟不相识的男人到处乱跑。飞往遥远城市的夜总会。戴着一个由炸薯条袋做成的面具拍了盘Se情录像。用水果刀削她的眼线笔,使奎尔疑惑他的三明治奶酪上怎么会有绿色的道道。

她憎恨的不是奎尔的下巴,而是他那犹豫畏缩的样子。好像他等着她发火,盼着她来折磨他。她不能忍受他热烘烘的脊背,他睡在床上的庞大的身躯。可惜奎尔身上美妙的那一部分是和他的其余部分连在一起的。像头喘着气的海象躺在她身边。而她依然是一个吸引着许多数学家的奇妙的方程式。

“对不起。”他咕哝着,汗毛很重的腿擦着她的大腿。黑暗中他恳求的手指爬上她的手臂。她一哆嗦,把他的手甩开了。

“不要那样!”

她没有说“猪油脑袋”,可是他听到了。他没有一处能让她忍受。她希望他下地狱。她无法抑制这种厌恶,就像他无法抑制他愚蠢的爱一样。

奎尔嘴巴发硬,感觉身体被缆绳勒紧,像有棘轮拉着。他结婚时期望的是什么?不是他父母那种廉价商店式的生活,而是像帕特里奇家后院那样的——朋友,烤肉的烟,挚爱及其不用说出的语言。但是这些没有发生。似乎他是一棵树,而她是嫁接到他体侧的一根带刺的枝条,随着每一阵风而屈伸,抽打着受伤的树皮。

他得到的是他假装拥有的。小兔出生四天后,请来了一个看孩子的,这位穆萨普太太手臂粗得塞不进袖子,来了就懒洋洋地坐在电视机前。佩塔尔拖出一件不容易暴露她松弛腹部的斑痕和滴奶的Ru房的衣服,到外头去看她能有什么奇遇。设定了一种气氛。第二年怀上阳光之后,她成天怒气冲冲,直到那个异体离开她的身体为止。

第二章 相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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