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媳妇首先想到的就是:那边院子这是要把小财神从清晖院弄走啊!钱媳妇把肉和菜篮子托熟人捎回家,撒腿就去寻儿子。
钱多先还没当一回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从敌我斗争思路中冷静下来的钱媳妇说完忍不住道,“要真是人家家里找来了,我瞧着都绫罗绸缎的,那婆子丫头耳朵上都带着金坠子,让小姐回去也是好事,咱们大少爷也算行善积福了。你这样劝着些!”
钱多呲牙,跺脚道:“娘知道什么?那家里后娘好吓人的,不然为啥好好的大小姐都能给丢了,指不定回去又不知给那后娘倒腾到哪里去呢!”说完也顾不上别的,提脚就往茶楼二层跑,把木板楼梯踩得咚咚的。
一见到大公子,钱多急忙把事情说了,开始陆子期还面无表情听着,等听到都是南边口音,一下子捏紧了茶杯,起身就朝陆家去。
来的时候本是坐的车,这下子连车都不坐了,直接牵了铺子里备的马骑上就走。攥着缰绳,陆子期脑子有片刻的混乱,他想的第一件事是他还没教会音音骑马呢,他答应过她,等她再大一些,就教她骑马的。
她要是回去了,谁教她骑马呢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陆子期攥着缰绳的手就猛得一用力,眸光带出了些许阴鸷,隐在他那张近来愈发平和带笑的如玉面容下。
后头怎么都跟不上的钱多恨得咬牙,这段时间少爷又要读书,还费心筹谋往北边边关运粮跟朝廷换盐引的事儿,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几乎把他们所有的精力都牵了进去,把人都快熬干了,才说要有一阵子顾不上那边院和后头跟着的夫人那一串娘家人了,且放他们过一阵舒坦日子,结果他们偏偏自己跳出来作死。
不管来寻的是不是小姐的家里人,这刘家人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陆家大门首,刘氏前脚带着人进了陆家,陆子期后脚就在陆家大门口住了马,他跳下来连后头的钱多都没等,直接把手中马鞭往迎上来的小厮身前一扔,提袍就往里去。
紧追慢赶,陆子期在花园旁截住了这一行人,刘氏算好的时机,怎么都没料到陆家大少爷会突然出现,顿时脸一白,勉强笑道:“大公子,贵人家丢了孩子属实着急,找到门上了,我这”
陆子期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头里的婆子施了一礼,含笑道:“不知贵家家居何处,是何人家。大娘修怪在下冒昧,孩子走丢已是大为受惊,实不能再有旁的闪失,故而要仔细询问。”
这话说得从容和气,少年人面色有礼带笑,但心却已揪紧了,从家丁婆子丫头身上,他就已经看出来人不是因富而贵,而是因贵而富。
音音正是出身书香仕宦人家。
婆子显然跟走失的孩子感情很深,本看到是个大富人家就已略略把心定了些,此时见到这样一个俊朗少年,一看就是读书知礼的公子,心更安了一安。心中对刘氏这几日藏藏躱躱的行迹的不满压了下去,诚恳异常地说了自家来历。
陆子期面上还是笑的,但听到这家老太爷是才从金陵告老还乡的,他的面色已隐隐发白。
对方身上带着初见时,音音身上的气息。音音嘴馋,可即使再馋吃起东西都始终带着规矩,面对再喜欢的好东西,欢喜里都有一种本能的克制。
他在这个婆子身上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即使心急不可按捺,可这管事婆子还是稳稳当当站在这里,跟他叙寒温说情形。
陆子期只觉越听越凉,明明站在明媚的春光里,却觉得自己指尖冷到微微发颤,好似指尖的血液在突突跳动。
婆子说完话,见对面少年人好一会儿没出声,她静静等了会,这才清了清嗓子。
陆子期意识到自己表现不妥当,先含笑,才清嗓开口道:“知道大娘心急,但也请大娘先喝杯茶稍待片刻,晚辈要先告知孩子,免得——”陆子期又轻轻清了清嗓子,“乍见突然,即使大喜——,孩子也是受不住的。”
管事婆子虽心焦,但对方确是一心为孩子着想,虑得是这个道理,她家小小姐也体弱,该当心的。婆子瞧着前面不远处的院墙,到底再按捺,终归听了陆子期的话。
妥善安排了来人,陆子期又瞧了刘氏一眼,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居高临下的傲慢。
刘氏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这一刻却被这个高高在上的陆家大少爷看得手脚冰凉,等她能动弹的时候,陆子期早已转身进了院子,只余她和陆夫人院子里派来的小丫头愣在原地。
刘氏拍抚心口暗道:他不敢做什么的他还能做什么人家贵人要找孩子,干她什么事儿呢再说,等孩子带走,这家许了好多谢礼大姑姐那边出手也必然大方想着白花花的银子,刘氏好歹重新找回了劲儿。
怕死不得将军座,银子到手,才是真的!
陆子期进到清晖院内,一抬眼就看到支起的窗内,小小的孩子正踩着脚凳,站在他每天上午读书的书案旁练字。
音音爱吃贪玩好漂亮的首饰衣裳,这些在陆子期看来都是妹妹身上的闪光点音音还有一样,一旦做事甚是专注,就好像她每日坚持练字,从来不会像旁的孩子一样,边写边停下来看看这个摸摸那个。
字确实写得好,虽手上力道还不够,但已可以看出筋骨。显然,以前也是得高人指点过,一直练下来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