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出神地看着她,色块逐渐消隐。琉璃络的彩光同她耳环的柔晕相映成趣。她就像那朵郁金香,静静地,低着头。存在于一个芜杂纷乱的世界中,存在于一个本不属于她的世界中。
后来?后来,我敷衍地交差。
吴先生的态度变化,肯定不准,而我老板的心理却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所以,谈判失败。
回去的车上,老板铁青着脸,我受处分是情理之中的。
放在以前,我一定会求老板给我机会将功补过,我知道这很虚伪,但对于一个生活在魔都没车没钱没房的青年来说,什么颜面,什么自尊,都不顶饭吃。所以,我情愿受折磨。
可现在不一样了。
那场鸿门宴后,我问来了那个姑娘的联系方式。我噔噔噔跑到室外停车场,她正要开启离子驱动。
我走了过去,”姑娘,你好。呃……我叫,叫陆辉。“
不流畅的开场白,我是因为什么才紧张的呢?
姑娘回头,长头发,齐刘海,眉目清秀,干净利落如山间清溪。看她,瞬间疼痛。眼花尽消,世界黑白分别。
她缓缓一笑:“我叫李汝宁,你好。”
李汝宁,诗情画意的名字。回到家里,我默念这个名字,微信里早就确认为朋友,我还是不敢约她出来。
她让我看迷的一点,是我打量过——她身上,没有任何变异!
没有变形、没有增生、没有减损,如古代的天女,她不算好看,但一切都十分自然,不加雕琢。
我和她发消息闲聊,说起我的异变,我的痛苦。
“真奇怪,为什么要异变,原来不好吗?”她发言。
“为了方便,为了舒适。”我说
“别人都是方便,对你却是病,其实变形本就是一种病。”
看到这句话,我眼泪差点流出来。
对,终于有人同我一样,认同这种打着方便的幌子而产生的扭曲是一种病态。
在这个不惜一切代价而改变本真的时代里,一切变异都被心安理得地接受。所有的虚伪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退去,人们蜷缩在梦里,像剥了壳的鸡蛋,莹白软韧。
“谢谢你,你是最理解我的人。”
我打出这一行字,却又一个一个删掉。我是一个有些内向的人,尤其和一个女孩子坦陈,我真的不擅长。
“哎!阿陆!在想什么?”同事从我旁边过,用她那变形了的鼠标手拍了我一下。“下午老板开大会,三点哦。”
高跟鞋声和香水气渐行渐远,我估计大会按平时会开到四点半左右,我心头一热,鼓起勇气,发了一条消息:
“汝宁,今天下午五点整,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