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决。宁采和心知掌门之位无望,望望段子羽,想到自己今后竟要向这稚子臣服,心中苦不堪言,目光中甚是狠毒。
其余几名大弟子对此举也并不完全赞同,只是华山门规峻严,矮老者责罚尤酷,这抗上之罪却是无人敢消受。
段子羽与矮老者相处月余,见他虽然言语不多,却也是霭然长者,殊不料他具如此威严,而辞锋咄咄,辩口无碍,尤令他诧异。华山众门人的表情他自是一览无遗,起身拱手道:“各位,在下年轻识浅,武艺低微,错蒙二位前辈抬爱,坚邀作这掌门之位。在下明知难以胜任,无奈苦辞不获,不得已来至华山,殊非本意,只是两位前辈盛意难却,说不得暂且权摄这掌门些日,一俟有高才俊彦,在下立时避位让贤。”
宁采和暗道:“说得好听,真作上了岂有空手让出之理。”见两位师叔其意决绝,众位师弟徒儿和师侄们又都噤若寒蝉,情知此事已难以扳回,但心中一股恶气终难宣泄,遂道:“段公子,阁下盛名远播江湖。我等深居简出,无福见到。段公子何不露一手,也让我等一饱眼福。”
段子羽知他意在刁难,情知今日若不露出几手,压住众人,今后更不知有何变故。他双手在椅上一撑,身子平平飞出,直落阶下。高老者拍手喝彩,他性喜热闹,一见有人要比武,便喜悦无限,至于谁和谁比,他想都不想,只要有热闹瞧便成。
众弟子一见师叔、师叔祖鼓掌喝彩,登却群相附和,惟恐手拍得不响,彩喝得不亮,落在旁人后边,只有几位大有身份的弟子冷眼旁观。
段子羽拱手向两边作揖道:“不知哪位肯下场赐教。”
几名大弟子面面相觑,俱不作声,一齐瞅向宁采和,都想:“你出的难题,还是自己答吧。”
宁采和心中气恼,心中骂道:“平日里都‘大师哥,大师哥’叫得要多亲热,有多亲热,这会儿都看起我的笑话来了。”势逼此处,也只好走出来,心中一动,又生一计。
笑道:“段公子,久闻阁下武功高强,宁某自料个故。不过咱们此番交手,乃是华山掌门人和门下过招,你若用别的武功,宁某这便认输。”
这番话以退为进,端的厉害。宁采和暗想。任你武功何等高强,却未必精通华山武功,你不会华山派武功,又怎有脸做这掌门人。他哪知华山二老早料到此点,将华山派武功倾囊相授。段子羽身负九阴神功,华山派武功自是一看即懂,一练即会,出手已宛如华山名宿,华山武功在他手上实是威力大增。
段子羽笑道:“就依宁兄所说,在下若是用了一招半式华山派外的武功,立时认负,立时下山,终生不履华山地界。”
除二老外,余人均感骇然,对这场比斗兴趣更浓。高老者欢声道:“小宁子,使把劲,你能赢他个一招半式,这掌门之位就是你的了。”
矮老者皱眉道:“老二,晚辈面前岂可胡言乱语。”高老者嘻嘻笑道:“我是说着玩的,小宁子哪里赢得了。”
宁采和一听,险些气炸了肺,虽知二师叔向来口没遮拦,这话也令他面上挂不住。当即两腿一并,左掌在前、右拳横放肋间,摆出华山拳法的门户,道声“请”字,左掌一引,右拳直击而出。
段子羽左腿后撤,右时横架,正是华山拳术的“把臂拦门横铁闩”。这一式虽简单,段子羽的时刻、方位俱拿捏得奇准,恰恰架开这一拳,略一进步,时尖已点在宁采和胸口玉堂穴上,随即飘身后退。
宁采和摹感胸口一麻,全身酸软,但旋即回复,毫无异状。知他手下留情,内力一沾即收,自己才免出大丑。不由得惭愧无地,不想自己浸淫这套拳法垂四十年,素有“神拳”之誉,这一式“把臂拦门横铁闩”本是平凡至极的一招,自己便在睡梦中也拆解得来,反倒栽在这一招上。
段子羽也不料这位华山大弟子武功如是之低,暗自不解。却没想到习九阴真经,受灌顶大法,服食“先天造化丹”,习天雷剑法这四项均是不世奇缘,世人求一如登天,他四美齐备如拾芥,武功早臻化境。宁采和天资本不高,全仗多年苦修,毕竟人力有限,华山拳法又非什么神妙武功,究至极处,也不过是二流水平,难登大雅之堂。两人功力悬殊,较技之下当然胜负立判。
段子羽一招击败宁采和,既出意外,也有些内疚,是以并不说“承让”等话。宁采和心实不甘,便道:“段公子拳术高明,宁某要在兵刃上领教一二,不知肯赐教否?”
段子羽笑道:“悉听尊便。”
高老者一听要比兵刃,立时拨刀掷了过来。段子羽伸手接过。众门人见这一掷之势呼呼生风,威猛刚烈,一般人只有闪避,绝不敢撄其锋芒,段子羽却是轻轻易易,毫不费力地接到手,大是心折,彩声大作。
段子羽知道高老者是给他出个难题,他本精擅剑法,高老者偏偏掷把刀过来,暗暗一笑,也不在意。
宁采和持剑在手,左手剑诀一引,一剑平刺,是华山剑法中的“千峰竟秀”,段子羽身形一绕,以刀作剑,还一招“鹰蛇生死搏”的“灵蛇吐宝”,在他内力逼运下,刀尖柔软如绳,上下左右盘旋不已,嗡嗡作响,大肖毒蛇吐须,择入而噬的模样。这一招使将出来,连矮老者也不禁大声喝彩,在他所身历的三位掌门人中。将这一招“天蛇吐宝”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妙到巅毫的却无一人,众门人也不禁心神俱醉,彩声如雷。
这次段子羽有了准备,虽然每一招都可置宁采和于死地,却每一招都点到为止,劲力敛而不发,不使他败得太惨,颜面上过不去。
华山剑法共是三十六路,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但在段子羽眼中实是破绽百出,宁采和功力有限,更难将之发挥极致。段子羽每一招所指,俱是剑法中存有缺陷之处,或宁采和练得不到家的地方,虽一言不发,却与良师指点弟子无异。众门人无不修习这路剑法,本都推许宁采和为众人之冠,也与自己受教无异,一个个凝神观瞧,细心揣摩,铭刻心中。
段子羽为使众人看得分明,招数使得较缓,饶是如此,宁采和也已招招受制,冷汗直流。
三十六路华山剑法使完,宁采和已是全身汗透,如遇鬼魅,脑中一个念头电闪而生:“这一定是先代祖师转生,否则他便是从娘胎里练这两套武功,也绝不能达此境界。”
他剑竖肘后,这是剑法的收式,扑通跪倒,叩拜道:“掌门人神功通玄,弟子拜服得五体投地,适才多蒙指教,终生受用不尽。”宁采和此后在段子羽指点下,果成一代剑术名家,开创华山派之“剑宗”,此是后话。
段子羽忙伸手托住,道:“何敢当宁兄大礼。”跪下还叩了头。宁采和极力托拦,哪里托得住。
宁采和恭声道:“请掌门人归位,受我等参拜。”他是牛性子脾气,一旦服了某人,便倾服得五体投地,终身不贰。
华山二老将段子羽拉至掌门人交椅上坐下,二人便在阶上,率大小弟子大礼参拜掌门人,段子羽忙站起身还礼。
众门人叩拜如仪后,仍分两厢站立,个个神态恭谨,再无轻视之意。
矮老者留下几位大弟子,便遣散众人。众门人鱼贯退出,颇有秩序。二老与几位大弟于商议之下,择定下月十五为掌门人就职大典的吉日,即刻以二老名义书写柬贴,分送各派,遍告武林同道前来观礼。
这期间,华山上下忙成一片,修缮房屋,清整山道,采购酒肉等物,操办掌门人就职大典的一切事宜。
段子羽无事,除每日传授风清扬武功外,便信步游览,熟悉环境,每遇到门人习武练剑,便看一会,随手指点,众门人得益匪浅。
这一夜月明如水,段子羽在床上盘膝行功后,了无睡意,遂披衣而起,在山上信步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