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譬如,皇帝很少传膳,皇帝喜欢自己动手,宫里的御膳房御厨差点就失业了。
不过,今日好象有些不同了。
随着内侍前来禀报,首辅进见,皇帝正好收杆,一条青鲤。
皇帝没有再次放生,而是口谕,“送去厨房!”
……。
“辟疆,你来得正好……朕钓了条大鱼,今日,你有口福了!”
吴争爽朗的笑声,让冒襄苦笑不已。
皇帝请客,臣子是多大的口福啊?
可惜,皇帝不传膳,要自己下厨,这不是不务正业吗?
可冒辟多次劝谏,皇帝都不听,冒襄也就只能当作没看见了,总不能为了这事,去惹恼皇帝吧?
可皇帝的厨艺,是真不咋样,倒不是说不敢恭维,而是根本无法入口。
按皇帝自己的解释,说是锅太大、没调料、火候难以把控……瞧这话说的,御厨哪个不在背后翻白眼,埋怨皇帝要抢他们的饭碗?
“陛下,臣就是来奏事的……家里已经备下了,就不叨扰陛下了!”冒襄陪笑道。
“啧……!”吴争没好气地指着冒襄道,“冒辟疆,朕知道你嫌弃朕的手艺……放心吧,今日朕不动手,让厨房做!”
冒辟疆听了,长吁一口气,拱手道:“……如此,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吴争哈哈大笑,一拽冒襄,“走,偏殿说事。”
……。
“区区千多俘虏,有这么难办吗?你是当朝首辅,是杀是留,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吴争古怪地看着冒襄,“……朕算是明白了,你冒辟疆是想祸水东移,让朕替你背锅……对吧?!”
“……陛下,臣是真想不出辙了……若说尽杀之,那可是一千多人哪……可若不杀,舆情鼎沸,怕引起民愤……!”
冒襄是真头痛,他觉得,若是在北伐时期,杀了也就杀了,可现在,敌人投降,清国灭亡了,天下尽入朝廷之手,说起来,这些人也已经成了天子子民,这个时候,若杀个血流成河,确实有悖圣贤之道。
吴争呵呵一笑,“先喝酒,喝完再说……你好些日没来宫里了,朕想找个合适的人喝酒都没处找!”
冒襄苦笑道:“陛下啊……您就不能先示下……臣也好陪陛下尽兴嘛!”
“也对啊?”吴争呵呵笑道,“好……那朕先问你,这千余俘虏中,清人有多少?汉臣有多少?助纣为虐的铁杆汉奸又有多少?身在曹营心在汉,或身不由己的有多少?”
吴争一连串的问题,让冒襄迟疑起来,试探着问道,“陛下何意?”
“清人嘛,本就敌对,各为其主,无可指责……如今降了,既往不咎就是了!”吴争随口道,“清军入关,留发不留头,迫于无奈降了,于情可愿,只要没劣迹,给些回乡路费放了就是,其中有才学的,降级使用亦无不可……!”
说到这,吴争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可那些助纣为虐的铁杆汉奸必须严惩,不管是恶有恶报,还是杀鸡儆猴……绝不能放过一人!”
冒襄稍作思忖,抬头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其实也是如陛下这般心思……可问题是,如何鉴别……清宗室自然是无须鉴别的,人数也不多,仅二百多人,可汉臣呢,谁来证明他们是迫于无奈,还是甘心助纣为虐?尤其是象范文程、洪承畴等,罪证确凿,可他们皆称,为陛下做了不少事,而此役我军兵围盛京,他们劝说清廷投降,也出过不小的力……这真要论起来,是罪大于过,还是过大于罪……还请陛下赐教!”
吴争笑了,点点冒襄,然后指了指宫女端上来的那条已经被烹了的鱼。
“此鱼有错吗?”
冒襄一怔。
吴争继续道,“朕认为它没错……如果不是你冒辟疆进宫,朕会将它放生……可是现在,它成了一道佳肴,为何?”
冒襄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帝王无情,指的应该不是帝王没有七情六欲,而是指帝王不该去辨别对错!”吴争悠悠道。
冒襄皱眉,微微吸了口气。
“朕的子民在皇城外聚集请愿,你冒襄是当朝首辅……。”吴争将酒坛子重重往桌上一顿,“你是想胳膊肘往外拐,宁可屈了朕的子民,也要为那些无良无德之人讨个公道吗?朕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冒襄还是在同情所谓的同窗、同道、旧日同僚?!”
这话诛心,冒襄悚然一惊,“可……可这其中未必没有冤枉之人哪?”
吴争淡淡说道,“朕看不见,也不想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