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女子就砰地一声重重地叩拜下去,在她的头顶,那玉白的佛正拈花微笑。
“……哇哇……哇……”
繁复绚丽的锦帐中忽然传出婴儿响亮的啼哭声,跪拜着的宫女和白衣女子同时惊得抬起头,那个宫女一跃而起,飞身奔入锦帐,而白衣女子则惊恐地颤声问:
“……哪个……哪一个……上路的究竟是哪一个……?”
锦幔后无声无息,半晌,那个略显嘶哑,男女莫辨的声音再次响起:
“……娘娘节哀……走得平安的是阿璟……他气息微弱……一直不哭不叫的……”
女子的泪不可抑制地涌出眼眶,她的唇上却挂着一丝笑,好像悲喜已渗入骨髓,
“……好……很好……平安就好……”
她的语声飘荡在窒闷的空气中,还未落地,就听喀喇喇喇一连串的惊雷炸响在宫城上空,刹那间,紧闭的雕花大窗扑啦啦地齐齐开启,——风声,雨声,雷声,汹涌而入,将内室仅余的两盏灯火扑灭,女子抬头瞪视着窗外天际游龙飞蛇般的闪电,不为所动地喃喃自语:
“……平安……保我璟儿一个平安……”
风雨盈满一室,婴儿响亮的哭声再次响起,像号角也像宣誓!
第一卷: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唱歌我爱笑。 第二章
第二章十二年后。
夏历显仁元年暮春,大蜀坤忘山下一处背阴僻静的山谷中,芳草浓碧,萋萋无边。
一个瘦高的男孩子肩背竹篓正穿行在葱郁的林木之间,金色的阳光穿透叠翠的叶片,顽皮地在他的头顶跳跃,他放慢脚步,抬起头,贪婪地深吸口气,清新的草木香气混合着阳光干燥温暖的气息一齐涌进他的胸膛,男孩子寒星似的眼眸倏地一亮,像骤然发现了什么宝物,他低头急急地找寻起来,不知不觉耳边响起叮叮咚咚的水声,寒湿的水雾中,男孩子已经寻到了碧潭边。
碧潭形如满月,水色澄碧,其上方的岩壁上一挂白练飞流而下,碎珠溅玉般倾入潭水,另有一道清流从山间斗转蛇行而来汇入碧潭,这条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水流却与山外浩广的夏江直接相连,在暴雨来袭的季节便可汇成洪流为害一方。
在潭边草坡上寻寻觅觅的男孩子忽然抬头,他略一张望,就警觉地闪身于一块山石之后,只见在他侧前方的潭边溪流旁,一个穿桃红衣裳的小女孩儿倒卧在地,她的双腿还浸泡在水流中,乌黑的长发散乱纠结地遮住了她的脸庞。
躲在石后的男孩儿又观察了一瞬,没有发现什么异动,他凝神想了想,忽然撮唇嘀铃铃地吹起口哨,一会儿,就见一只尾羽七彩斑斓的大鸟飞出了树林,噗噜噜地扇动着翅膀,在男孩子的头顶盘旋。男孩笑了,口中发出的哨音似鸟语又似歌唱,那只大鸟一摆翅,直向倒卧水边的女孩儿飞去,大鸟停在女孩子的身边,小心地不让尾羽落入水中,远远瞧着它的男孩不免失笑,——这个风骚的家伙,竟爱惜羽毛到这种程度。
只见大鸟低头细细查看着女孩子,乌亮的小眼儿闪闪烁烁,轻巧地展出羽翅拂卷着她桃红的衣衫,那姿态越发招摇扭捏起来,男孩子无奈地摇头,知道它热爱美色的毛病又发作了,只好从藏身的山石后走出来,口中玲琅地与大鸟打着交道,大鸟羞窘地偏头看他一眼,又转头盯着那抹桃红,嘴里啾啾地低鸣着,忽然显得很是焦急。
男孩一听,不仅皱眉,三两跳地跑到近前,蹲身一看,才发现那个女孩儿的右肩上钉着根羽箭,血色与衣色混杂交错,以致他刚才在远处并没有发现。
此时,大鸟已展开翅膀将少女脸上的墨色湿发拂开,男孩一看,不禁‘啊’的一声轻呼出声,怪不得铃铛儿那么激动,这少女竟是如此绝色!
铃铛儿呜呜咽咽地低鸣着,又用羽翅扫向男孩儿的手臂,
“——知道,我知道了,救你的美人儿。”
男孩子没好气儿地瞪了铃铛儿一眼,眯眼四顾,咧嘴笑了,
“——嘿,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知是她的命好,还是我的命好!”
说着他就跃起身钻进近旁的草木中,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大捧植物跑回来,他小心翼翼抱着的植物茎长两尺,长着长柄掌状复叶,开着黄绿色伞状小花,——啊,那正是南国仙草,田七。连铃铛儿看到也不仅悚然动容,它天天陪着小朋友采药,自然知道这个是何等珍贵。
男孩儿弯腰,想也没想,就嘶啦一声从领口处嘶开女孩肩头的衣裳,那狰狞的箭伤更衬得她的肌肤细腻白皙,铃铛儿急切地探头看,叽咕叽咕地发出尖锐的叫声,
“你这只大色鸟儿,平时也不是没见过美人儿!”
男孩抬头瞪了它一眼,顺手取出竹篓里藏着的酒罐,铃铛儿并不服气,也扭头斜飞了他一眼,看到男孩子黄蜡蜡凹凸不平的面容,铃铛儿忽然叽叽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