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天枢派的玄泉子怎么会死在花落痕的地宫下面?或者说,他死后尸体怎么会被花落痕保存得这么好的?
在泠然的冥想中,老妇人欣慰地点点头,竟然摸不出自己的皮肤有多么糟糕,道:“他……叫你带什么话给我?”
泠然发觉她的眼睛更加清亮一片,内中闪烁着羞涩的少女才有的光芒,看来完全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情况,不忍刺激她,道:“这个……是说天枢派的后代弟子打伤了花落痕的药童谷米彝,那个……岐黄宫要杀上天枢去报仇,他让前辈赶紧逃出去帮忙”
相思谷中气候温暖,泠然穿得单薄,在冰室里站了半天已经开始直打哆嗦,依她的身体状况,恐怕停下来不活动几个时辰,可能就直接冻死了,根本撑不到红绡公子前来相救,所以她现在只想快点骗得老妇人振作起来寻找出路。
谁知老妇人侧着头道:“谷米彝?谷米彝是谁?我怎么不记得哥哥有这个药童?”
“哥哥?”,说了半天,这老妇人竟然是花落痕的妹妹
泠然咋舌难下,目瞪口呆了半天,才补救道:“那是……那是前辈您被关进来之后花宫主收的,他还收了个徒弟,名字好像叫映凫,您也不知道吗?”
老妇人茫然摇了摇头。
天啊人家渡梦仙子都已经六十多岁了,而且说是从小被花落痕抚养长大的,那么,眼前的可怜女人,她到底被关了多久?
“可否请教前辈尊讳?您是哪一年到这里来的?从来都不曾出去过么?”泠然小心翼翼地问。
老妇人叹了口气,语调温柔,使得她的声音也不再十分喑哑可怖了,“我原本名唤花瑶簪,瑶台之瑶,簪花之簪,可是哥哥说不喜欢玄泉瑶簪瑶簪地唤我,就给我改了名字,叫做花应羞,他说花儿见了我,也应羞惭,叫这个名字才贴切……除了哥哥,还有谁能将我关在此地。那年应该是洪武十七年……”
回忆起来,她露出几分忸怩羞涩之态,言辞中却对花落痕听不出有多少恨意。
泠然呆了,洪武那是朱元璋的年号,大明朝连皇帝都换了七八代了,这老妇人真算得上是一个“古人”。
花自羞这个名字令她想起苏东坡的两句诗来:“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那花落痕到死都保持着少年的容貌,在漫长的关押妹妹的生涯中,如果他曾不时前来探视,老妇人看到他面容没什么变化,也许以为时间过得没有那么久。
可花落痕应该也死了很多年了,眼前这老妇人容颜苍老,泠然断定她应该没学过驻颜之术。
现在她开始重新考虑花落痕死的时间了。
事实上从来没人提起过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红绡公子好像没见过他,但没见过并不代表他就死了。一个八九十岁甚至百岁的老人,如果修为到了一定的份上,还活着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渡梦仙子必然是知情人,可是她为什么要将自己关到这里头来呢?要杀掉她的法子很多,她真的需要在心爱的徒弟面前做出这么残忍的事么?而且有必要让她在死之前发现岐黄宫的秘密么?
泠然百思不得其解。
花瑶簪却开始连珠炮似地发问:“***你叫什么?是哪位师尊的弟子?是玄泉子哥哥的师妹还是师侄?”
泠然无法回答她的问话,反问她道:“花宫主将前辈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前辈不怨恨他么?”
花瑶簪想了一想,淡淡道:“好像,很模糊了,恨过,又忘了。我是大哥带大的,小时候……要不是他对我的照顾,我早就死了多次……既然命都是他给我的,还恨来做什么?他说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好,也许他说得也对,我不该扰乱玄泉哥哥的清修,本来他是天枢派开山祖师上元真人门下修为最高的弟子,却因我被禁闭了武功逐出师门……他整日郁郁寡欢,觉得对不起师门……我岂不是个祸水?也许我消失了,他可以回到天枢去,完成他的心愿。”
泠然无语,看来又是一个心酸的故事。
“大哥说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不将我关在这里我就会跑去找他,他锁着我,也是为了玄泉哥哥好。如今……该过了很久了罢?玄泉哥哥他得道了么?他……既派你来寻我,是不是还没有将我忘记?”花瑶簪剧烈地哭了起来,震得铁链簌簌抖动,“可是我也没有忘记他我不要管那么多了,就算大哥要劈了我们,我也要跟他在一起你带我去见他”
泠然却想着这锁着她的东西既然号称什么“缠绵锁”,定然是难以打开的,催促着她用锋利的扇子去削铁链,试了几下,果然削不动。
她指着结满了冰的墙道,“前辈若是武功高强,一定能挖开冰解了禁制的锁头不就镶嵌在墙里,若前辈早就有出去的心,年深日久,便是手上没有利器,只怕也早就挖开了。”
花瑶簪摇了摇头,忽地向地下一指道:“我也曾想过,可是那里有条河经过,每到夜间,洞里寒冷难耐,我修的本是阴柔一脉,白天好不容易化去的坚冰,过一夜又冻结回去了,如此多次,虽然成了我常做的事,却从未看到过希望。
“武林高手不是可以把石头打得四散么?难道是假的?”泠然不解。
花瑶簪却还在犹豫,眼里闪着惊恐:“大哥说我敢那么做的话,整个洞窟会坍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