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只是没有人带我去。”杨杏园用小茶匙,调和着咖啡杯子里
的糖块,望着那股热气,有意无意之间,微笑着说道:“这种地方你也肯去吗?”
华伯平道:“有什么不肯去,我还怕失了官体不成吗?只是没有人陪我一阵,我一
个人不敢去,倒是真的。”杨杏园笑道:“四等呢,我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若是
逛三等,我来探一回险。陪你去。”华伯平高起兴来,说道:“好,我们就去,我
预定的地方,也不必去了。”杨杏园一看华伯平身上,穿着霞青色素缎夹袍,套着
玄呢马褂,摇了一摇头,笑道:“只怕走遍莲花河,也找不到这样的阔嫖客。到了
这里去,不必我们去参观他们,恐怕她们的视线,都要注射在我们的身上了。”华
伯平搔着头发道:“这一层虑的是,怎样办呢?”说时伙计已开上帐来。华伯平给
了钱,笑着对杨杏园道:“我有主意了,洗澡去。”杨杏园道:“洗澡就有法子吗?”
华伯平道:“你不必问,跟着我去得了。”
二人走出大门,便吩咐各人的车夫,自拉空车回去。两人便带走带说话,到澄
清池澡堂子里来。二人一直上楼,茶房看见华伯平,便叫了一声“华先生”,连忙
开了一个房间。华伯平和杨杏园走进房间,伙计泡好了茶,就问“马上倒水吗?”
华伯平笑道:“我现在不洗澡,问你们借两样东西。”说着将伙计引到一边,叽哩
咕噜说了一遍。伙计笑道:“可以可以。但是你先生不怕脏吗?”华伯平道:“不
要紧,反正回头这里来洗澡。”伙计听说,笑着去了。一会儿棒了一抱衣服进来,
共是两套短灰布夹袄夹裤,两件青布夹袍。华伯平分了一件给杨杏园,说道:“穿
起来。”杨杏园道:“哦!原来你是仿微服过宋的法子呀。”他将衣服抖了一抖,
笑着又扔下了。说道:“真穿起来吗?见熟人,怪难为情的。”华伯平道:“那怕
什么,低着头走路就得了。你看我穿。”说着,华伯平将短衣服换了,把长夹袍也
穿起来。把自己的呢帽子,歪着戴在头上,两只手在腰上一叉,说道:“你看如何?”
杨杏园笑道:“虽然形势不错,神情还是先生的神情。”华伯平道:“这是资质所
限,我就没有法子了。你还不穿起?”杨杏园见他已经穿了,当真也就把衣服换了。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笑了一阵。杨杏园道:“哦!我想起来了。我们衣服
算是换了。还有这帽子鞋子丝袜子呢?”华伯平道:“帽子鞋子都是呢的显不出华
贵,丝袜子倒是要换掉。”于是又掏出五毛钱,叫伙计出去买了两双粗袜子穿了。
两人脱下来的衣服交给了伙计,便低着头,一阵风似的,走出澡堂子来。
杨杏园将帽子戴得罩在额角上,只拣着灯暗处走。华伯平赶上一步,将杨杏园
的衣服一扯,笑着说道:“你尽管大方些,别让巡警疑心我们是一对扒手。”杨杏
园笑道:“我们实在多此一举,就穿了原来的衣服,也不见得巡警拦住我们,不许
走莲花河。”华伯平道:“说不换衣服去不得是你,说换衣服去不得也是你,究竟
是怎么一回事?”杨杏园笑道。“我这时满身感觉不舒服呢。”二人一面说话,一
面走,不觉就到了莲花河,只见三个一群,两个一党的人,嘻嘻哈哈,在胡同里自
由自在走,只有杨杏园和华伯平,倒像到了外国,失了主宰一般,二人尽管往前走
去。华伯平道:“快要走完了,你怎样不进去?”杨杏园笑道:“算了罢,我们就
在外面看看得了。”华伯平道:“胡说,到了这里来,哪还有不进去的道理?就是
这里罢。”说着把手对北一指。杨杏园一看,是一方白粉墙上,开了一个假的西式
门。门里面黑洞洞的,倒是门外面,撑着一个铁架子,架上挂了盏闷气玻璃煤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