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八万字。就字数而论,也够惊人的,难道不足以说明他几十年来的辛勤劳动吗?
有一些不了解情况的人,以为像他那样“多产作家”,一定得请几位秘书助手。甚
而至于揣测,某某几部书,是别人的代笔。这些话全无根据。他的小说,是他自己
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既没有委托过别人代为写作,别人也代替不了他。应该指
出,一百一十多部小说,创作有先有后;构思布局,有的很巧妙,也有很平常的;
文字技巧,一般很流利,也有拖沓臃肿的地方。写了那么多的字,要允许有几笔
“败笔”的。如果不看整体,只看那个别之处,因而怀疑是“赝品”,尽管是从善
意出发,其实无此必要。
抗战时期,他已入川,上海却出版了好几种黄色下流的小说,伪托他的名字,
他恨得不得了。这几种小说,泛滥在沦陷区,华北、东北,都非常流行。抗战胜利
后,他回到北京,预备追究,而书已绝版,找不着主名了,他只好拉倒。——现在,
这些小说已经很难找到。倘若有人能给编一张“伪书目”,也是很有意义的事。
他正式从事著作小说生涯,是1924年在《世界晚报》写《春明外史》起。那时,
他编一个副刊,一天写几百字小说,兼写杂文,还很从容。及至1925年《世界日报》
出版,他编两个副刊,一天写两篇小说,杂文照写,工作量加了一倍,他依然不在
乎。后来,又兼给《益世报》、《晨报》写小说,应该很忙了,朋友们却看不出,
只觉得他好像还是优游自在。一直到后来,他同时编副刊、写几篇小说,他嘴里从
没有吐出一个“忙”字。他规定了每天上午是写作时间,这是雷打不动的。如果约
稿太多,或者别有要事耽搁了,上午写不完,下午准得再写,非得完成事先订的计
划不可。他有坚强的毅力,严格的有纪律的生活,数十年如一日,持之以恒,恐怕
这就是他的“成功秘诀”吧!
最初写小说,他是不用提纲的。脑子好像一台计算机,人物故事都储存在里面,
用到时就取出来,非常之现成。也不用复写纸,一支毛笔就是他的纺织器,每天织
出许多五颜六色好看的彩网。后来,约稿多了,经常一天同时在报刊上连载六七篇
小说,混淆缠夹了怎么办?平日不用提纲的,这时也不得不用了,至少不至把这一
部小说中的人物错到那一部,不至把这个人的故事接榫在那一个人的身上。有几部
小说,事先言明,一稿两用,分刊在南北不同地区的报刊上,这就有必要复写,于
是改用了铅笔。案头常常放着四五支削好的、半长的铅笔头。磨磨笔尖,削两下软
木,既是休息,也是娱乐,而归结于构思。
他每天的写作的能量总在五千字左右。在各报上连载的作品,合计也不超过这
个数字,所以他能应付裕如。有人奇怪:他每天都写那么多篇,头绪纷繁,纵有提
纲,也难免错乱,何以他能井井有条呢?其实,他每天只是写一篇,而不是同时写
那么多篇。今天这一篇,明天那一篇,轮流着写,周而复始。他的安排,有时也有
改变,但基本上写作数字是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