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治好你的声音,就是为了能听见你的痛苦。”他道,“我再也不要你这样子忍耐了。”
&esp;&esp;阮寄眨了眨眼,眼睫下闪烁着晶亮的水光。他俯下身子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迫得她松开齿关,疼痛的呻-吟漏了出来。
&esp;&esp;“孩子又在踢你了?”他柔声道,“他也急着要出来见你了。”
&esp;&esp;他转过身去寻来刚熬好的药,轻轻吹了吹,要喂给她,她却又别过了头去。
&esp;&esp;“阿寄。”他又唤了一声。
&esp;&esp;她放在被褥里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小十。你是不是……是不是,很久没休息了?”
&esp;&esp;他一怔,失笑:“我休息了的。”
&esp;&esp;她又摇头,“我醒来时,你总是在,照料我……我还以为你荒忽朝事,若不是刚才张迎找你……我不知道,我睡着时,原来你还在忙碌……”
&esp;&esp;顾拾将药碗放下来,微笑道:“照料你是我的本分,打理国事也是我的本分。”
&esp;&esp;阿寄不再说话了,只是将头脸朝向床的内侧,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esp;&esp;她想自己终究有些莫名其妙。每回醒来时看见他就在身边,她的内心既喜悦又满足,可与此同时,又为着这份喜悦与满足而感到了罪恶。
&esp;&esp;“阿寄。”他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可能要失败了,阿寄。”
&esp;&esp;她的心一颤,抿紧了唇没有应答。
&esp;&esp;顾拾看着她的侧脸,苦笑了笑,“阿寄,你不想说话便好好休息罢。我去一趟却非殿,待回来了同你一起用膳。”
&esp;&esp;很久之后,房栊静了,垂帘亦不再飘,阮寄慢慢地转过头,这一殿寂寥无人,帘外隐隐约约是宫婢的身影,更远的窗外有鸟雀拍了拍翅膀栖息枝头。
&esp;&esp;柳岑渡江之后,一路势如破竹,一定是朝中有人与他通消息……那人一定地位极高,掌握前线军情,且还不受人怀疑……
&esp;&esp;脑海中又回响起顾拾曾经说过的话。
&esp;&esp;“……如此一来,造成的结果就是他放纵了柳岑,令我朝与柳岑形成两分天下的格局……”
&esp;&esp;“……我便借钟嶙之手先平定了各方叛乱,再看着他和柳岑拼个两败俱伤,这是最快的法子……”
&esp;&esp;混乱的言语,最后全成了一团嗡嗡然的声音,让她头痛起来。两败俱伤……要他们两败俱伤,现在不正是机会?钟嶙已亲去了前线、不得不迎战柳岑,小十现在就可以号令其他已然平定的各州……北地兵马大约也已集结完毕……
&esp;&esp;那如此看来,泄密给柳岑的人岂不就是——
&esp;&esp;腹中陡然剧痛,她再也想不清楚,只觉连心脏也绞痛起来。她往前吃力地挪了挪身子,想去够床头的那一碗药,手在触碰到药碗的瞬间却脱了力,“哐啷”一声清脆的响,瓷碗碎裂在地——
&esp;&esp;“殿下?皇后殿下?!”
&esp;&esp;“来人啊,快来人!”
&esp;&esp;“请御医,快去请御医!还有——去禀报陛下,皇后她——”
&esp;&esp;
&esp;&esp;下邳,山阳,济阴,河内……雒阳。
&esp;&esp;舆图上的一座又一座城池被叛军拿下,隔着薄薄的纸张,顾拾仿佛都能看见连天的烽火。
&esp;&esp;却非殿的书室,五六名文臣武将围着这张图,长吁短叹。
&esp;&esp;“雒阳不似长安有险可守,河南是天下腹地,一马平川,敌军易于深入……”尚书令钟屿开了口,又顿住。
&esp;&esp;其他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责怪皇帝当初草率决定迁都。但皇帝就坐在上首看着,他们到底谁也没有接话。
&esp;&esp;前将军顾满却反驳道:“长安便是据崤函之固又如何?还不是被南皮侯单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