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磬疑惑他的用心,可是看见萧明稷那样平静,却又不好同人明说,只是一边交颈相卧,一边将折子放回去了。
“怎么,这份不能叫音音欢喜吗?”萧明稷虽然还是闭着眼享受着她的征服,但听见秦君宜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了她的神情,含笑地覆了回来,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文人造反,十年不成,音音难道还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么?”
那锐利的眼眸似乎有一瞬间又是当初的天子,但是那身体与语言间的脉脉温情却能打消郑玉磬的疑虑,他稍微主动一些,等到郑玉磬身形骤然一顿,才用宽厚的手掌护住她脑后的青丝,安抚她还未全部消化的快乐。
“三郎拿这样的折子给我,我哪里会高兴?”郑玉磬见他神态柔和,心却渐渐沉了一些,“无非是说我与秦侍中勾结谋逆,罪证确凿,三郎有话要质问。”
江院使的意思是说皇帝的伤慢慢会好,可是即便是能医治好,皇帝也不见得就会如何开心喜悦,毕竟是她导致了一切,还与前夫勾结谋夺皇位,萧明稷那般在乎君位,他病重难治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渐渐好转,手里握着人证物证要来问罪也不稀奇。
“音音怎么好端端的又生气了,都不肯看朕的朱批么?”
萧明稷失声一笑,侧身将折子拿回来给她细看,只是面上苦涩却被郑玉磬看了个正着。
奏疏一般分为几册页,那鲜红色的朱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被夹在了最后一面,只有寥寥数字,不往下翻阅都未必寻得见那一行天子手书。
郑玉磬定睛细看,才发现上面写着的原来是“朕已知晓,无需再奏”。
“三郎不怀疑我与秦侍中有私,勾结密谋么?”
这并不是萧明稷往日的作风,他这样处理无疑叫郑玉磬觉得十分震惊,若是以前的他,别说是有了罪证,就算是没有,皇帝大约也不会容忍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私下勾结,替秦君宜遮掩私了才最是反常。
“郎君不怀疑你会同他勾结,”萧明稷面上似乎有些挫败,但还是执起她的手轻声细语,“音音,我知道你就是在与他勾结的,但那又能如何?”
“我就是再怎么生气,也舍不得杀了你,更舍不得叫你伤心,本来也不过是文臣闹事,又不曾真正威胁到朕,何必惹你与我离心?”
他本来冷毅的面庞都有些伤感,神情中似有淡淡哀愁,明明他还没有得到爽利,但却并不催着她动作,只是语中略带了几分柔弱:“郎君知道,你还恨我当初从秦君宜的身上取了肋骨,所以郎君才会带过来,想叫你看了高兴。”
曾经恨不得置之死地的人如今却动不得了,倒不是因为臣子架空了皇帝的权力,而是他舍不得叫音音伤心,二来也叫郑玉磬稍微欢喜一点,将那一笔旧账揭过不提。
郑玉磬对萧明稷的认知一次又一次刷新,她之前觉得面前的君主有多么残暴,现下就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宽容震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却只知道对她一个人好。
“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音音便一直当我是吴下阿蒙吗?”
他仿佛是鼓起勇气,才在郑玉磬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我思来想去,音音看重他多过于我,我舍不得叫音音流一滴眼泪,那就是偶尔妥协一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话语里带有明显的迟疑与难得的混乱,看着得不到郑玉磬的回应,倚靠在岩石上的天子也说不下去了,他赌气一般地转到一侧,那未消余怒之处就那么大剌剌地显露,也没有同她燕好的意思。
秦君宜并不是从军掌兵的人,因此就算是再怎么跳蹿也不会太影响他对朝政的把控,这样的折子用来讨音音的欢心和对他的愧疚再合适不过。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原本他对待秦君宜的态度不过是能为己用便留,不能便杀,可是一个臣子的性命比起两人之间还未完全修复的关系来说,他宁愿留下两人的性命,叫郑玉磬不要与他生出隔阂。
他知道事实就是如此,那又能怎么样,说到底还不是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意愿更强烈些,那先让一步的人还是他。
或许当真是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本来是做了决断从不会后悔的君主,而如今却被她降伏,心甘情愿地让步。
郑玉磬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女子,除了在她喜欢的范围内被人强势些对待,其余更多还是爱郎君的和软姿态,一向强势的君主在她面前像是孩子一般吃醋忸怩,反而叫她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