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说:“你不愿意,也必须愿意。你马上就满十五岁了。按照这里的规矩,你不跟他,就要跟一群人。那群人卑贱下流,毫无希望,其中还可能有你的父亲,哥哥!”
端午颤抖着。八娘突然把手伸入她的斗篷,将那块蚌壳抽去。
她拍手,两个采珠司的看守走进来。端午掐住八娘腰带,黑眼头一次充满了恐惧。
八娘声音嘶哑,用力掰开女孩的手。她耳语说:“你别犯傻,多忍着痛,以后会麻木的。”
端午的手被掰青了,她没再反抗。
天边隐隐惊雷,旗杆被风折断了,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
哈尔巴拉的屋子,是蒙古包式样,里头还亮着灯。
端午好像听到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待她进入帐中,哈尔巴拉正裹着袍子饮酒,地上毡子狼藉。
桌案上有乌金烛台,白烛高烧,还有一壶酒,几盘菜。
端午行礼,哈尔巴拉粗俗脸上,两只小眼死死盯着她:“听说你是个聪明女孩儿,所以我要了你。你可别不识抬举。来人……”
一个侍卫走了进来,拉开毡子。端午倒吸口冷气,掐了掐自己的腿。
毡子里面,是个血迹斑斑,奄奄一息的小女童。她头发蓬乱,双目无光,最多只有十岁。那侍卫将女童直接提起来带出去,也没给她裹件衣裳。
哈尔巴拉观察端午。
端午舔舔干裂的嘴唇,嘿嘿笑了:“大人,我不算聪明。可是咱们奴隶,一切都是主人的。您,蒙古的雄鹰,就是端午的主人。我一定不惹您生气。”
哈尔巴拉哈哈大笑:“你爬过来,让我好好端详。”
端午笑道:“爬过来,弄脏了手,怎么好服侍大人呢?我给大人倒点酒吧,我也借光尝尝。”
“你会喝酒?”
端午点头。她没撒谎。七岁在厨房专切葱姜的时候,端午常弄几口酒舔舔。
她背对着哈尔巴拉,兴致勃勃说:“大人,暴风雨快来了!我听说廉州海里有蛟怪,它只爱吃一样东西……大人猜是什么?”
哈尔巴拉还没反应,端午已经答了:“恶狗的心!”
她拔掉炽热的蜡烛,以烛台的尖刺,刺向蒙古贵族。
尖刺才破袍子,端午心说不好。原来,哈尔巴拉的袍子下面,竟然有件护身软甲。
端午连忙转手,使尽全力,刺向他的大腿。哈尔巴拉惨叫一声,大门洞开,一群侍卫等着。
端午对自己束手就擒,并不吃惊。让她吃惊的是,包围她的士兵后面,站着腊腊!
一士兵对端午说:“你的朋友早就来报告大人说你要行刺,大人还不相信。要是你今晚不动手,她就被大人以诬告罪处死了!”
端午看看腊腊,没说话。可腊腊像发疯一样,冲她喊叫:“端午,你凭什么比我走运?什么都是你占了。八娘传授你,大人选中你。我呢,受够了提心吊胆的苦日子!”
端午心想:你从此可以顶替八娘,伺候蒙古人了。
腊腊继续泄愤,端午终于开口 :“腊腊,你出卖我,不过是为了继续当好奴隶。放心,我死后绝不会变成恶鬼缠着你。记着,端午没有负你。”
这是她最后几句话。说完了,端午闭目养神,听天由命。
哈尔巴拉盛怒之下,要马上处决端午。
但迷信的蒙古人,认为在海神发怒的日子里,处死一个人是不吉利的。
八娘提了个建议:“大人,断望池边有一块礁石,常有人看到海怪于风雨中出没。把这个丫头绑在那里,她横竖也是个死。我们祭祀了海神,来年会珍珠丰收。”
哈尔巴拉同意,命令立刻拉走端午。八娘不再看一眼端午,端午也懒得再说废话。
断望池,是采珠司下辖七大珠池之首。端午九岁在账房跑腿,曾来过这儿一回。当时,她记清此处美景,也记住这绝望的名字。没想到,这地方,成了她葬身之地。
她被五花大绑在石头上。等士兵离开,她挣扎了一阵,毫无用处。
她不禁疲惫,十五年为奴的疲倦,都积到了此时此刻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