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忱的话,苏荷笑了笑,笑容十分的灿烂,“若要论保障,有比我知道李十三郎真正身份还可靠的吗?”
紧接着苏荷起身,弯腰至李忱耳畔,“我苏荷可是快意恩仇之人,十三郎可要想好了,若是负我,那结果必然是玉石俱焚。”
李忱听到玉石俱焚四个字,眼神依旧平淡,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着苏荷的脸庞,“我是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的人,这一生都注定要与权力争斗,无法获得自由,七娘有更广阔的天地,不要…”
“好了。”
苏荷抬手,用食指轻轻堵住李忱的双唇,深红色的蔻丹分外耀眼,“现在的你,已经跟我成亲了,你可是我苏荷的人了,不许再说这样生疏的话。”
李忱点头,苏荷遂走到轮车后将她推入歇息的东房,夕阳的余晖渐渐从西房的窗口爬走,天色也渐渐暗淡了下来,桌案上点有红烛,摆放着瓜果点心,还有适才饮合卺酒时留下的合卺,外面捆着红绳,而葫芦里面则是新婚二人各自的一缕头发,编织成结,谓之结发。
苏荷将头顶沉重的花树冠取下,随后又解开李忱九旒冕于脖颈处所系的红缨,拔出金簪,方能取冕。
苏荷将冠冕置于案上,随后又将两个人偶放在自己今后梳妆的镜台上,摆放整齐。
镜台旁还有一盆温水,原本是由宫人入内为王妃宽衣以及卸去妆容,如今就只能由苏荷自己亲自来了。
苏荷先将李忱扶起,替她将腰间的大带解开,宽下衮服扶至榻上,“你先坐会儿。”
脱下来的衮服苏荷并未随意丢弃,而是将其挂在榻边两个空置的衣架上,紧接着又脱了自己身上的翟衣挂在旁边,一红一青两件婚服挂于屋内。
脱下翟衣后,苏荷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她走到镜台前坐下,开始对着铜镜卸妆。
“没有想到这些衣裳,竟比盔甲还沉重。”
苏荷说道。
“所以只有在重要的场合以及季节才会穿相对应的衣裳。”
李忱回道,“这就是所谓的礼,就算是天子也要遵循。”
“连穿衣都无法随性,还真是处处枷锁。”
苏荷说道,“得亏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了,否则就凭这束手束脚的礼服,怕是连剑都无法挥动。”
李忱看着苏荷笑了笑,“穿这些衣裳的人,未必脱下后就能挥动宝剑,人的欲望是无穷止境的,需要礼法来约束,虽是枷锁与束缚,但国家不能没有秩序。”
苏荷没有否定李忱的说法,脱离秩序,天下就会变得混乱不堪,就如同军中,若没有军法约束,没有秩序服从,那么这支军队将会是一盘毫无战力的散沙。
“我不讨厌秩序,但讨厌制定礼法的人。”
苏荷说道,“最初制定礼法的,不应该只有男人的。”
“七娘是指周公吗?”
李忱说道。
苏荷用清水洗脸,擦干后起身来到榻前,“是啊,所以我不喜欢诗书。”
“曾经看见过长姊房中有一本《女诫》”苏荷又道,“说什么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写它的人竟还是个女子,怪不得这天下光彩之处,竟无女子一席之地。”
许是在边塞长大的缘故,加之在军中,苏荷身边除了青袖之外,便就都是男子了,见过的人和事,都与内宅所见所闻完全不同,于是思想便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也造就了她如此自强的性格。
“那么,七娘希望这个国家,这个天下,该变成怎么样的呢?”
李忱拉着苏荷坐在身旁问道。
苏荷思考了一会儿,“幼时,我问过教授先生一句话,我问先生,既然孔子说有教无类,那为何三千弟子里无一女弟子,先生不但没有回答我,还说我不尊师重道,责罚我抄书。”
从这开始,苏荷便对读书再没有兴趣了,而缠着父兄要学武。
谈到孔子,李忱听后,低声念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而后对这样的观点摇了摇头,又想起论语中的记载,“孔子有此论,其实不足为奇,昔武王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
“前一句我听懂了,他把女子与小人并列是吗,可后面那句,什么乱臣…什么…”苏荷艰难的看着李忱。
“后面那句话的意思是,武王有十个治国之臣,而其中有一位妇人,孔子便说其实只有九人,因为有一个是妇人,所以他将妇人剔除,也说明他是看不起女子的,他所谓的有教无类以及平等,只是男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