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茹,射他们,不需要一击必杀。”没等骨利干人的嚎叫声平息,姜蓉已经果断作出了回应。
“是!”大贺阿茹立刻从背上取下角弓,搭上一支特制的轻箭,瞄准半山腰一名似乎是头目的家伙,引弦而射。
她射箭的准头在联军内稳居榜首,只是受限于本人的力气,杀伤力严重不足。此刻只追求命中目标,却不追求干掉对方的话,难度无疑下降了一多半儿。只见一道流星脱弦而出,掠过足足三百步距离,正中一匹怪鹿的脖颈。(注:光追求远不考虑杀伤力的话,元朝历史上,有人在四百步外射中过靶子。)
轻箭在军中专门用来指示攻击方位,没有什么杀伤力。饶是如此,也把那怪鹿吓得魂飞胆裂,嘴里发出一声悲鸣,转过身,撒腿就逃。却不料半途中前腿儿踩空,连其背上的主人一道摔成了滚地葫芦。
“哲别!哲别!”(神箭手)
“扎稳那严呜呼和!”(队长战死了!)
……
其余骨利干匪徒被吓得寒毛倒竖,纷纷拨转坐骑,尖叫着逃向山下。足足逃出了两百多步,才陆续意识到,自己刚才所处的位置,跟了望台之间的距离至少是正常羽箭射程的两倍。又相继拉住了坐骑,骂骂咧咧地回头观望。
待看清楚了自家队正和此人坐骑的尸骸,众匪愈发羞愤难耐。原来那头“奥伦”的脖颈处,只被羽箭擦破了一点儿皮儿,伤势无论如何都不足以致命。然而,一路从山坡上滚落下来,却将其自身与其主人,都摔得筋断骨折,即便神仙出手也难救得活了。
当即,就有三名匪徒跳下了坐骑,拎着角弓和羽箭再度爬上山坡,试图为死去的队正“讨还公道”。却不料,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找到上山的道路。能徒手爬到最高处,距离了望台仍旧有二百五十多步远,无论采用哪一种羽箭,也休想伤到了望台上的守军一根寒毛。
而大贺阿茹,也不惯着众匪徒。居高临下,接连引弓急射。用的仍旧是轻箭,每一箭都命中了目标。虽然无法射穿匪徒们身上的兽皮,却明白告诉了后者:别自己找死,双方如果能拉近到一百步之内,自己绝对不会放一名匪徒活着返回山下。
“撒库,撒库!”三名匪徒又被吓了一大跳,果断放弃了报复的念头,大声叫嚷着退向了山脚,去的速度,比来的速度快了足足两倍。(注:撒库,意思是风紧扯呼。)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洛古特前一段时间跟随姜简作战,眼界和本事都大幅提高,立刻从一众骨利干匪徒的表现上,看出来这帮家伙严重缺乏作战方面的训练,撇着嘴低声点评。
“长得人高马大,却是一群弱鸡!”阿不思等人,也笑着摇头。
“不要掉以轻心,毕竟他们的数量,至少是咱们这边五十倍!”姜蓉心中,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儿,却摇着头低声提醒。
“阿姐放心,我知道分寸在哪。”洛古特被说得脸色一红,赶紧大声表态,“我刚才只是说,他们缺乏训练,并不是瞧不起他们的整体实力。毕竟数量在那摆着呢!”
“想办法让他们发挥不出人数优势来,咱们就有把握坚持到婆润回援!”回纥族旅率阿不思想了想,在旁边低声提议,“北侧山坡上,只有一条放羊的小路能够通向山顶。骨利干人远道而来,未必知道有这么一条小路。即便知道,咱们派五十个人,带着弓箭卡在关键位置,就足够让其攻不上来。”
“我刚才也是这个意思,咱们在山谷两头,多设陷阱和机关。再用石头堵住一部分,这样,每次进攻,骨利干人再多,也使不出全力。”洛古特立刻接过话头,顺坡下驴。
正议论间,山脚下已经又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紧跟着,第二队骨利干匪徒也骑着“奥伦”和战马赶到,队伍中央处,还藏着一辆巨大的双轮马车。光是车轮,就有八尺多高,车厢高度与车轮几乎等同,看上去,就像一座移动的宫殿。
“的确是奚族人卖给他们的马车。只有奚人,才喜欢把这轮做得如此巨大,用以彰显车主的身份,车轮越高,说明在部落里的地位越不可小瞧。”洛古特立刻有了新话题,扭过头,主动向大家介绍。“我家里以前也买过一辆,非常贵,却不怎么实用。走不了太远的路,就得停下来给车轴套抹酥油,否则车轴套就会磨裂,哪怕是镔铁打造的轴套都不行。”
酥油乃是由纯净的奶油与牛油混合熬制而成,造价极其高昂,部落里通常只是用来祭祀神明。拿酥油来抹车轴套,即便是贵族和长老之家,通常也有些消耗不起。按照这种说法,山下刚到来的那辆高轮马车当中,乘客的身份肯定非同一般。
“山上的唐人……,我家单于有话要训示……。不要趁机……,也别想着派兵下来偷袭。否则……”没等姜蓉等人消化完洛古特的介绍,双轮马车旁,已经有一队带着狐狸皮帽子的家伙,扯开嗓子喊了起来,虽然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大伙听不太清楚,却能判断出,是非常地道的唐言。
“别搭理他们,等他们自己凑到近前来再说。”姜蓉的眉头立刻皱起,看了大伙一眼,硬邦邦地吩咐。
“有可能是粟特人,或者突厥狗,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会说唐言!”阿茹心思很细,立刻猜出了姜蓉为何而皱眉,笑了笑,柔声安慰。
“那也不用理睬他,让他先喊一会儿。免得他觉得自己脸大!”姜蓉的声音和表情,瞬间都变得柔和了许多,点了点头,笑着再度强调。
众人明白,这是战术的一部分,纷纷笑着点头,然后手扶了望台的护栏,好整以暇地看起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