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见见你……”刘秀长叹一口气,“赶紧去吧!他,在等你!”
话音刚落,我已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仓惶的从室内奔了出去,全然不顾纱南在身后频频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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軿车停在了门口,不等黄门通禀,我已急匆匆的下车步行。开门的下人明显带着困惑的表情,我没时间跟他多解释,直闯而入。
长长的裙裾拖曳在地上,虽然我已奋力疾行,无奈深衣束缚住腿脚,无论走多快也迈不开大步。胸口像是有把火在烧,火旺到一定的燃点,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黄门开道,一路上被呵斥的宾客仆人吓得纷纷避让行礼,我无暇顾及,直接登堂入室。
正室的房门外也挤满了人,许多人在廊下徘徊,有些人面熟,有些人却面生得很,我秀目一扫,顿时许多人矮下身去。
第一重门被打开了,我迈了进去,昏暗不明的室内跪坐着大大小小的阴氏族人,包括阴兴的妻妾子女,在我进门之前,他们这群人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及至我进门,声音倏地停了,然后所有人一齐转过头来看向我。
“皇后娘娘——”场面有些混乱,显然这些人也没料到我会出现得如此突兀。
我站在门口很努力的平息着紊乱的呼吸,目光穿过这些族人,直接落到紧闭的二重门上。
“都静一静!”很平淡的声音,音量不高,却出奇的有力度,将嘈杂的人声顷刻间压了下去。
我循声望去,却见面东的上首席位上,端坐着一脸沉静的阴识。
他约束住族人后,冲我微微颔首,然后视线转向二重门,跪坐在门边的小丫鬟立即卷起了竹帘子。我缓步向里走去,帘内浓郁的药味扑面袭来,幔帐虚掩,床前跪坐着一女,正端着药盌,一勺勺的将汤药喂到阴兴嘴里。
阴兴半倚在床上,精神委顿,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身子嬴弱的撑在偌大的床上。我忽然怯步,不敢再往前走,小腿肚的肌肉抖个不停。
药喂了一半,只听“呕”的一声,阴兴身子一颤,竟是将才喂下去的汤药尽数吐了出来。呕吐物溅了满床,床头的少女也不能幸免。阴兴吐得精疲力竭,仰头躺在床上呼呼喘气,少女咬着唇,默默的用自己的袖子抹去床上的污秽。
我看得热泪盈眶,心里又酸又痛。
阴兴长长吸了口气,忽然哑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只喜欢阴就,同样是弟弟,为什么偏对我爱理不理?”
我浑身一僵,才要迈出去的步子顿时有停在了原地。那少女显然早已习惯,柔声说:“没有的事,爹爹你快别这么想……”
阴兴呼吸如同拉风箱,进出气息甚为急促。他面朝上躺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觉得他的语气像是突然回到了孩童时代,少年心性甚重。
“爹爹早亡,我们一母所出,为什么现在你待就儿比待我亲厚?”他忽然强挣着撑起上身,然后枯瘦的右手如鹰爪似的一把攥住素荷的手腕,素荷吃痛,手的药盌骨碌碌的滚到地上。
阴兴吃力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分外复杂,许久之后,他才软声说:“好吧,我错了,不该骂你是个无用的人!对不起……我不是真的要骂你,只是生气你为了刘秀不懂自爱,总是糟蹋自己……你别再爱理不理的跟我怄气了,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你以前待我……待我……”
一口气接不上来,换来的却是一通撕心裂肺的大咳。
素荷慌乱的站起身来,手足无措的看着浑身颤抖的父亲。
我急忙跑上前,只见阴兴两眼翻白,手脚僵硬的抽搐着。素荷见到我慌得跪下,我一把抱住阴兴,小心翼翼的拍着他的胸口,一边替他顺气,一边对素荷吼:“还不去叫太医来!”
素荷被我吼得一颤,哆哆嗦嗦的解释:“爹爹……爹爹他……”
说话间阴兴呻吟一声,顺了那口气,悠悠转醒。
我扶着他,他慢慢转过头来,眼眶深凹,眼袋瘀黑。他看了素荷两分钟,然后又继续转过来看我,浑浊的眼神一点点的回复清晰。
“皇后娘娘!”他艰涩的吞咽唾沫,颈部突起的喉结滑动分外明显。
素荷听到后,双眸一亮,姣好的面庞上闪现出一丝期盼:“爹爹!是皇后……是皇后来瞧你了……爹爹你可算清醒了,我这就去叫太医——”
阴兴伸手想拉她,却没拉住,素荷像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阴兴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我小心翼翼的将那副瘦骨嶙峋的身躯放倒,阴兴倚靠在被褥和软枕上,也不说话,鼻端的呼吸时而缓慢,时而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