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又怎么能,这样平静对他说着这一声:辛苦你了。
毕竟她应该早已知晓一切,因为她正坐在方以真的私人诊所内。
尉容的视线再次缓缓落向她,这一刻终于挑明,却亦是沉静开口,“我以为,你会来兴师问罪。”
“你是指锦悦面临危机,林书翰遭遇困境?”经他一提起,蔓生也没有掩藏。
尉容应道,“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总有人会告诉你,你也总会知道。现在,你不是该质问指责我?”
依照常理而言,哪怕是再理智的人,面对这样的事情,都会忍不住一下跳起,指责对方利用陷害。更何况他是她的亲生弟弟,是她从小就在一起相依长大,最重要的至亲家人。这份愤怒,便也会愈发强烈。
然而,尉容却分明察觉不到任何一丝怒意……
“作为他的姐姐,或许我的确是该这样。”蔓生轻声道,手中记录的笔记本还被捧着,白纸黑字一目了然像是有了清算,“但现在结果已是事实,失败就是失败。”
尉容沉眸聆听,是她那样沉着冷静不疾不徐道,“如果面对失败,只会找对方的原因,只会证明自己能力不足,是在为自己开脱找理由。这根本就无济于事,也毫无益处。”
从余安安的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蔓生并非没有担忧愤慨,依照现状看来,方以真留任于他的身边,而他也确实是利用方以真接近林书翰……她又该如何,是冲动找上他,如他所说那般兴师问罪?
她真这样做了,也是会出了一口怨气,可实质上却没有为林书翰做任何事。
事已至此,林书翰都不曾再找尉容辩驳,亦或者找上方以真,不依不饶又或者耿耿于怀,她更不需要再强行出头,再将旧事重提。
这样一来,对于林书翰只会是新加一道伤害。
“他现在很好,这也证明他重新振作,并没有打败。”蔓生扬起唇角,微笑说道,“而我也看到了他的现状,我感到很满意也很欣慰。”
“所以,我又何必继续找你麻烦?”她用简短的话语陈述,条理分明立场安定。
是她的侧脸,如此宁静美好,三年后再见面,他就已经发觉她的蜕变。当下她并不追究责怪,只在自身找原因,成就了最强韧坚毅的一面。
这让他扬眉道,“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宽容接受。”
“我也不过是实话直说,虽然这件事情上,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但这并不表示我认同。”下一秒,蔓生接着道,话锋骤然一转,有一丝凌厉在其中,“我可以理解,商场上,任何事情都可以算计谋划,可唯有感情不能!”
唯有感情不能……
竟是会如此熟悉,尉容不禁定睛,回忆一陷入,记起她当年不断质问他。
——你可以算计地皮,你可以从一开始接近我的时候,就纯粹是另有所图!商场上不就是这样?不是阴谋诡计,就是处心积虑,没有心计的人,绝对不能够存活下去!你要地皮,你可以用尽手段,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合理!
——可是你为什么要说喜欢?
而今,他不由自主道,“这一点上,你还和从前一样。”
……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突然有些散开,蔓生耳畔也记起过往,可是因为太过久远,所以零零散散。只定格于最后时刻,是她对他说:师父,我不和你玩了。
“有些是原则问题,不能改变。”蔓生淡然回道。
尉容瞥着她道,“感情有真也有假,你认为是哪一种?”
记忆和现实重叠而过,蔓生回过神来,却没有办法选择。感情的事,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为别人定夺。
两人正谈到此处,却是一阵沉默,而就在同时,方以真折返归来。
“抱歉,容少,蔓生小姐……”方以真歉然前来,刚一入座,就发现他们正一致望向自己。
太过专注的眸光,犹如审视,这让方以真整个人一愣,“……”
“方医生,小宝的健康报告是不是就这些了?”尉容出声询问,方以真应道,“是,容少,之后有任何情况,我都会及时告诉您。”
“那今天就这样。”尉容没有再继续久留,他告辞离开。
蔓生还坐在原位上,那双眼睛依旧凝望着她,这样的注视下,方以真无法再静坐下去。
或许是因为,她的眉宇之间,让她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默然片刻,方以真才又冷不防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
自从重逢后,林蔓生不曾提起林书翰半句。但是一瞧着姐弟两人,那细微神似的地方,都会让方以真想到他。
事到如今,她早已无话可说,却唯有这一声,沉凝在心中这一年时间来消失不去。
方以真在安静等待,等待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批判责问,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全部接受。
蔓生就坐在她的对面,长时间的寂静后,凝眸问道,“方以真,你对林书翰的感情是真还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