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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2页)

床上的宇文骥浑身斑驳血迹,分不出是他的或是别人的血,他的额头到眼窝处是墨黑色的,嘴角和衣襟前的血也是黑的,她不认识毒药,但这个离魄散恐怕是种很险恶的毒。

不过,别担心,救她的方外之士曾说,就算天下再可怕的毒也为难不了她,她的血能治百毒那时,她还笑着开玩笑,“那我要在身上插个管子,往后有人中毒,到我身上来接两碗血喝喝,就没事了。”

这算不算一语成谶?

算。只是她没想到这男人这样霸气,喝一碗两碗不够看,硬是要用她全身的鲜血才能救下他的命。

这不好了,他们之间总算可以扯平了吧,虽然用她和爹爹两条命去抵他宇文家三百七十四条人命,他还是亏了些,但,怨谁呢?他们李家人丁本来就不旺盛。

她从衣襟里取出新婚夜他给她的翡翠,虽然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翡翠真是在他最穷困潦倒时,仍未出卖的传家之宝,或是认定那只是他随意买来演戏的道具,但不重要了,姑且当它是宇文家的宝物吧。

她再从腰间拿出亲手做的香囊,那是他不要,恨恨摔在地上的,她将他的手掌打开,把它们轻轻摆进去,再轻轻将他的掌心拢上。

“我们……就不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吧,我先走几步,你好好活着,你是要做大事的人,爹爹对不起百姓的,那就由你来弥补,至于我……终算也爱了一场,爱过,便无憾。”

他的眉头皱成一团,很痛吗?再忍耐一下吧,听她说几句话就好。

“我想,你不是故意让我误会,真的是事出意外,你凭直觉救下我的,对不?那次不是演戏,你是真心不愿意我受伤,对不?”

她忘不掉十岁那年,她第一次骑马,却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是阿观跃上马背替她拉紧缰绳,那次她才晓得,原来男人的力气和女子截然不同,原来躺在他宽宽的胸膛前,可以教人好安心。

之后,她常在暗处偷窥他,看他练武、看他读书,看得她心慌意乱,看的她爱上了他,看得她……不惧疼痛,在手臂上刺下双飞蝴蝶。

“我明白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太多,这辈子不可能,如果有来生,如果来生我们没有尴尬的身份,也许上苍会愿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到时我会牢牢抓住你,爱你,不放弃。”

他没阻止她去为爹爹收尸,他明白,再坏,那个人都是养她育她的亲爹爹,全世界都能挞伐爹爹,独独她,父亲待她有恩无过。

那日她回府时,他们打过照面,他看她,目光复杂,却没有谴责于她。

“我明白你是好人,做的都是该做的事,只不过手段太苛刻,多几分厚道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往后,我再不能为你施粥积德,你得替自己造福添寿,别再种下杀孽。”

她为他拉拉棉被。天寒地冻的,别犯病了。

“你是爱采鸳的,对吧?我早就发现,可我实在蠢极,竟然让厉叔叔三言两语就说服,相信你们之间只是兄妹情谊,要是我早一点认清,就不会让你们之间这样委屈了。好好待她,能爱人同时被爱着,是多么大的幸运,多数的人和我一样,只能望着遥远的目标,暗自叹息。”

她用手指,将他额前的散发梳理,就算中毒,他仍是个好看的男人。

“阿观,我不恨你,我清楚你只是做了身为儿子、臣子该做的事,我明白你心底有着苍生百姓,你的所做所为都是对的。知道吗?我对你不悔,不悔爱上你,不悔嫁你为妻,不悔我们以这种身份、立场、角色相遇。”话说完了,她已经说清自己的不悔,说明白胸口无所遁形的爱情,不管他有无听见。

起身,她欲离开,把自己交给门外的大夫,却让人一把抓住。

低头,顺着腕间那个粗大的拳头看去,原本紧闭的双眼倏地张开,速度快到她来不及反应,深邃目光已然紧紧攫住她的视线。

“你说什么?”宇文骥握住她的腕,指头深陷。

被逮到了?她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我说,爱上你,不悔。”她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像在证明什么似地。

他如遭天雷轰打般,浑身紧绷灼烫,额角突跳、青筋浮现。

不对,他要她后悔,要她恨他、要她痛苦,要她像他曾经经历过的一样,心中充满怨恨。

他要她的善良毁灭,要她清楚认识现实有多残忍,要她在仇恨间消磨心志,要她恨他、一如他恨她……她不该保有这样澄澈干净的眼神,不该对他说不悔,不该看着他的目光中有善解。

错了,她弄错了!

“听清楚,我不准你爱我!”他的牙关几乎要咬出血来。

不准吗?很可惜,他威胁不到一个将死之人了。

略抬起下巴,她难得骄傲,“抱歉,办不到。”

“我不是问你的意见,我是在下达命令。”

李若予摇头,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悲悯,不知怜悯的是他或是自己。“还是抱歉,办不到。”

“你!”

她浅浅笑着,一根一根扳开他的手指,而他,力气用尽,虚弱得无力反对。

临去前再看一次他的眉眼、看一次她心爱的男人。

永别了,她的阿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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