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十七轻轻地安慰冯媛儿。
真的不至于么?十七心中十分不确定,杜重威是怎样对付那些背叛他的人,他很清楚。不需要理由,只需要怀疑。
他很清楚,在杜重威心中,他们不过是一群忠心的狗。有谁会将狗的委屈放在心上?
他曾经亲手处决了三名怀疑背叛了杜重威的手下。
不过这也很公平,他们的命是杜重威捡回来的,如果不是杜重威,也许十多年前他们的尸骨早就被野狗啃光了,连骨头渣子也不剩下。
杜重威救了他们一命,到最后,他们再将命还给杜重威,又有什么不对?
所以,如果杜重威要他的命,杜重威尽可以拿走,谁教他欠他的呢。
十七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傍晚,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他又饿又冷,跪在两具僵硬的尸体前哭泣,那是他的爹,还有他的娘。可以抵御瑟瑟寒风的茅屋被乱军烧了,只有几根烧焦的木头在鹅毛大雪中还残留几缕缭缭青烟。
几只黑色的乌鸦落在不远处的枝头,偶尔还会“哇——哇——”地叫两声。它们在等待,或许是在等待那个小孩的离去,或者是在等待那个小孩的倒下。
也许是这一刻,也许是下一刻,十七觉得他快死了,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这时,一队人马经过,那时的十七分不清谁是谁的队伍,毕竟那时他才七岁,一名满脸胡子的将军勒住马,跳下马,朝他走了过来。
十七认为他会杀了他,爹和娘就是这么死的,乱兵杀人,根本没有什么理由,也许是为了财富,也许是为了美色,也许只是为了取乐,不过那时的十七还不懂这些。
那将军拉了他一把,十七怒视着那将军,他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仇人。
那将军没有杀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不错,有一股子倔劲,本将军喜欢。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你这条命本将军要了,以后你就叫十七。”
……
如果当时杜重威没有出现,如果那时杜重威没有停下来,十七认为他根本活不过那飘着鹅毛大雪的那一夜。他的命是杜重威救的,还给杜重威也是理所当然,哪怕杜重威仅仅把他当成一只可供驱使的狗,因为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杜重威给的。
不过,冯媛儿跟杜重威没关系,冯媛儿肚中的孩儿也跟杜重威没有关系。他们不是杜重威的狗,他们的生死也不应该有杜重威来操控。
所以,他不能让冯媛儿和她肚中的孩儿坐以待毙,所以他要她回开封。
也许,现在杜重威还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是以后呢?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都会发芽的,他不能让冯媛儿处在危险之中。
“回去,有河东双煞保护,有鲁国公。在这里,我分不出身来!”十七缓缓地道,“我没事,我只是不想你和孩子,牵扯到我与主上的事中来。不为我,为了孩子,你也该回开封。只要我有空,我会去看你的。你在岳丈那里,我才安心!”
十七也许是第一次,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
冯媛儿哪能不明白十七的想法,想了许久,方才道:“十七,你记住,虽然你的命是杜大人救的,但是这么多年来,你为他做的一切,该还他的,早就已经还清了,你并不欠他什么。明白么?
你不必为他卖命,更不必为他委屈自己,跟我一起回开封吧,我们没有出世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十七迟疑了一下,握住冯媛儿的手,摇摇头:“不行,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不可以背叛主上。你放心!”
冯媛儿知道无法说服十七,紧紧搂住十七,抽泣不已:“不,我不能离开你!”
十七缓缓地抚摸着冯媛儿的脸庞,低声道:“我想听你唱那首歌!”
冯媛儿忍住抽泣,轻声唱道: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求丰收,雨点降下,花儿别怕。
红花开,笑一笑吧,福来我家;
云飘飘,听风说话,娃儿别怕。
月缺月满顺时,下雨下雪听天,念挂像风筝,不见面,有着线牵。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如分开,雨点降下,娃儿别怕。
路近路远未明,念挂着我看星,愿带着你路,风似静,变幻看清。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如分开,雨点降下,娃儿别怕;
爹娘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