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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2页）

她活的年头虽不长，但自打记事起人生就是拥挤的。以前从早到晚的写小楷、描花样、做针线，忙得没有空闲胡思乱想。现在好了，她过起了老年人式的时光。坐在凉亭里喝喝茶看看书，一天就打发了。

夜幕渐渐支起来，她开始伤感。

舅舅没有回来，出了长安，收市之前不能进城，城门一关，外头人叫破了嗓子，守城的也只作不知。看样子他是留宿在叶家了，留宿也无可厚非，是正当的。但他不在，她就觉得空落落的。

她自嘲的笑，老大不小了，还这样依赖长辈，说出来臊得慌。不过确实奇怪，在洛阳的时候她向来是要求独立的，便是母亲，她也没想过要时时刻刻腻在她身边，到了长安反倒越活越回去了。

背靠着亭角抱柱，夜风chui散了地面的燥热。布暖后仰着望天，月色撩人。这样的夜最适合在园子办宴招待新女婿，佳肴美酒，点起火把，弹唱助兴。等天明了，家家扶得醉人归，大唐盛世何等的繁华悠然！

正涩然臆想着，甬道那头有光亮移来，伴着脚步声渐次近了。她几乎半躺下去，倒着看那片海棠林。来人也是倒着的，一双大脚顶天立地‐‐是香侬。

&ldo;怎么还在这里？&rdo;她拿了件氅衣来往她肩头搭，&ldo;回园里去吧，老夫人做完了晚课，这会子大约要歇下了。&rdo;

她怏怏站起来，下了台阶道，&ldo;我才刚听见二门上有人说话，是舅舅回来了么？&rdo;

香侬随意道，&ldo;六公子送知闲小姐回娘家，断没有点个卯就走的道理，人家家里人也不能放他。这么好的小女婿，聚宝盆似的，不得招呼上亲戚朋友接个风洗个尘么？我料着明儿也未必回得来，你在这里空等有什么用！&rdo;她说完了，突然愣了愣，直勾勾看着布暖道，&ldo;你在这里，是在等六公子么？&rdo;

布暖吓了一跳，她是在等他？没有吧！

&ldo;可不敢胡说，我不过是在这里乘凉，等他做什么！&rdo;她悻悻道，脸上不由红起来。

&ldo;我原说呢，人家一家子享天伦，你凑什么趣儿！&rdo;天黑，香侬没留神看她，只道，&ldo;当天打个来回路上奔波辛苦，又不用上朝，住上一晚，第二天笃悠悠的返程，岂不好么！&rdo;

布暖先头还不太痛快，听了她的话方转过弯来。到底还是身子要紧，晚一天便晚一天吧！走在清早会好些，日头不毒，还能养着他白生生的皮rou。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嘿嘿的笑起来。

香侬挑着灯引道，不时回头看她，&ldo;你别这么笑，成不成？怪瘆人的，笑得我背上起栗！坏主意自己心里琢磨，别露出来。你一笑，我就觉着要出事了。&rdo;

布暖白她一眼，&ldo;什么话！仔细我告诉秀，叫她打你！&rdo;

香侬哦了声，&ldo;我瞧今儿秀不怎么高兴，脸拉得那样长，谁欠了她钱似的。&rdo;

布暖不语，一脚踏进了渥丹园里。也容不得她有思忖的空闲，脑子里只一个念想，少不得是她早上不顾她招呼，径自跑到醉襟湖上去的由头。

蔺氏已经洗漱完了，穿了身平金雪缎，密集的钩花从裙底延伸到胸前。袒领微敞着，臂上挽着蓝绿的画帛，正立在翘头案前，从笸萝里捡了花绷子翻来覆去的看。

布暖进去纳福，&ldo;先前叫人拿艾糙把子熏了园子，这会儿没蚊子蠓虫，暖儿伺候外祖母歇下。&rdo;

蔺氏边打团扇边道，&ldo;不忙，我瞧这针线，好鲜和的活计！是你做的？&rdo;

布暖见她拿的是她绣的香囊，敛手笑道，&ldo;我做着玩的。上回看见一个小孩儿配着蜈蚣七事，回来我就想做只蛤蟆，塞上棉絮，吊在帐钩子上。

正房四面挂着角灯，她盈盈莞尔，人在光波里，分外的娟秀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