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听众欢呼起来,喧声震天。
小森全套黑礼服,昂然步出台前,坐手拿着高脚酒杯,盛满碧绿的液体。
鼓掌声欢叫声震天响起,所有人站了起来,热烈地表示对偶像的崇敬和拥护。
我并不想站起来,却给左诗雅踹了一脚重的,唯有苦着脸站起。小森举起双手,所有人忽地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由于喧闹到至寂静,那种对比使人倍觉感动。
我和左诗雅坐在左侧的最前排,离开小森只有二十多码,可以清楚看见他每一个表情。只见小森如梦如幻的眼神缓缓巡视,当他望向我和左诗雅时,明显地停顿下来。
他在凝视左诗雅。
我有再见到他在总统套房外初遇左诗雅的眼神,兴奋中夹杂着悲哀。
左诗雅感到小森在看她,感动得目瞪口呆,神魂颠倒,我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妒意。
小森最少在左诗雅俏脸停留了六秒钟,才将眼光移往别处。
左诗雅低声道:“看他拿着的酒,每次演奏都拿酒出来,可是却从不见他喝。”
小森将酒杯放在一旁,拿起吉他,在咪高峰前坐了下来。
全场观众小心地坐了下来,绝对的死寂。
“丁冬!”乐王小森开始弹奏。
小森修长纤美的手指,轻柔地在吉他弦上弹舞起来,绽出流水般的音乐,向全场十多万对他的音乐饥渴如狂的人流去。
一时间天地尽是丁丁冬冬的乐声,我想留心听那是什么旋律,什么曲调,却完全把握不到,只是一个接一个的音,甚至音和音之间的空隙似乎比音本身更有意思。
蓦地惊醒过来,干什么了?我一生人从未象此时此刻那样去倾听每一个音。
“咚!”余音欲尽忽又爆起叮叮咚咚一连串珠落玉盘的单音,那些单音似乎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我再次迷失在音乐里。
我看到了漆黑的大地闪亮出一个光圆,跟着是一连串逐渐远去的光圆,跟着的经验更是难以形容。
没有了人,没有了露天演奏场,没有了一切,只有音乐天地,和与音乐难以分割的视象。一切就象一个甜蜜的梦,在这个仲夏夜的晚上。
柔风拂过原野,高及人膝的青草波浪般起伏着,有若无岸无际的汪洋;孤崖上明月高挂,映照着崖下奔腾的流水。在小森魔幻般的音乐引导下,我进出着奇异的环境和迷人的世界,身不由主。
我感到吉他的清音钻进了我的神经,和脉搏一齐动起来。我忘记了到这音乐会来的目的,忘记了对小森的怀疑,只剩下至纯至美的音乐甜梦,和甜梦所带来的感受。
在这至纯至美的天地里,我跨越了对生死的恐惧,仰望着的时间长河从我指隙间流逝,体悟到宇宙的永恒不灭,无有极尽。忽然,一股悲伤涌上心头,旋即又为另一种莫名的喜悦所替代,我这才明白到什么是百感交集。
“咚……”余音袅袅。
我茫然睁开眼来,恰好看到小森拿着酒杯离开的背影。音乐完了,这才发觉自己泪流满脸。
我在街道上踽踽独行。音乐会完毕后两小时,我的心情还不能平复过来。
小森的音乐带给人那种震撼的感受,才是真正生命所能攀登的经验极峰。我想,参与这个音乐会的每一个也和我一样,茫茫然离开演奏场,带着一个个令人低回不已的美梦。
为什么不能每一刻也像刚才那样?
“吱!”车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本能地跳往一旁。
一架日本小房车驶到我身边,左诗雅伸头出来叫道:“大侦探,你的警车坏了吗?”
我摇头道:“不!我要静静地想一想。”
左诗雅俏皮地道:“想够了没有?”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道:“想你则还没有想够。”
左诗雅有点惊奇地望着我道:“你的脑袋结构一定与别人不同,其他人第一次听小森音乐会,有好几天不能回复常态,你这么快便清醒过来了。”
我道:“你不也快吗?”
左诗雅笑道:“我是第十八次听他的演奏了,音乐停下后半小时就能恢复过来。我有时真怀疑小森的音乐是一种巫术。”
我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是毒药,我也心甘情愿服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