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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天堂有朵盛开的花23（第1页）

学校到丁豆豆家有十来公里，崎岖和泥泞的山路余鱼无法想象一个孱弱的小小身影每天得花一个多小时才能翻山越岭如期到达上早课。卢克早就给她免除每月仅仅5块钱的住校费，但是小姑娘倔强地认为没给钱就不能住校。卢克朝着余鱼两手一摊，表示他也没有办法。

豆豆和她哥小丁的家就在眼前这个雾气弥漫的山坳里，原本这三联石头房子在青翠的山木掩映下多少有一些仙气飘飘的样子，但是此刻余鱼和卢克因为知道小丁的病症却无法享受美景，在他们看来雾霭缥缈倒是有些阴森起来。门口道地上的湿滑泥地垒了几块磨盘和石臼，小丁背身着他们正在往厢房猪圈里捯饬猪草，10岁的小姑娘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大概最多只有7、8岁的样子。余鱼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忍不住泛起一阵心酸来，大声喊道：豆豆？豆豆？！

豆豆转身愣了一下，看到卢克和余鱼立即扔下手上的活计，向他们飞奔而来。不知道她一个人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丁豆豆又笑又哭的。扑进余鱼怀里。

“余老师~”豆豆拉长声音放声大哭起来，“哥哥他生病了，每天都发烧，每天晚上都要用井水给他擦身体和敷额头，可是烧还是不退。乡里的医生不肯来，队里的拖拉机也不肯载我们去……”

余鱼一言不发，忍住心疼劲儿，抱着豆豆进了屋子。这两个孤苦伶仃的孤儿，家里简直除了电灯找不到第二件电器，甚至连一样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炉子里烧着咕咚咕咚冒着泡泡的开水，石头垒起来的锅灶把整个家里熏得黑漆漆的。在墙角几块长条石架着一大一小两块复合板，小丁本就瘦小的身体此刻显得愈发羸弱，虽然刚好到了抽条拔个儿的年纪，却瘦骨嶙峋，而且衣衫褴褛，脸色黑的发青，眼睛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哪怕余鱼靠近他，他原本清澈的眼睛也没有任何余力用来光亮了。余鱼放下豆豆爱怜地扶着小丁的额头，烧得厉害啊。虽然他不知道小丁剩下还有多少时光，但是从情况来看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尽头了。余鱼和卢克交换下眼神示意出屋子说。回头还吩咐豆豆给她哥擦擦身体。

余鱼：“时间不多了，应该就是最后这几天。你留在这里，学校你尽可能通知下周停课一周。”

卢克：“好的，余”。

“嗯，我现在就去省城接医生和临终关怀师。可能来回至少得两天时间。”余鱼，“你自己和豆豆商量下，看看接下来需要准备什么。家里的白事不用操心了，不办了。哦，白事就是葬礼。”余鱼刻意再强调了下。

余鱼举起电话拨了出去，“喂，国栋？”

孙国栋：“在，大哥”。孙国栋现在受到陈星的感染，早就把余鱼当成自己的大哥，而非老板。

“这样，我长话短说，安排一个性传播科的专家以及一个临终关怀的医生。明天下午16：00前机场来见我。”余鱼简洁地吩咐道。

孙国栋：“好。”

孙国栋边上刚好站着陈星，一把夺过电话，“大哥，我是陈星。你在哪？！你还好吧？这大半年的……”

余鱼无法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再忍受陈星的关切和询问，一把把电话关了。

孙国栋白了一眼陈星，一把夺回电话，责备地看着陈星。

而余鱼这头正在披星戴月地用双腿奔驰在乡间小道上往能够通车的集镇上赶。

通过信息互通，孙国栋已经早于医疗小分队几个小时到达了省城机场，另外还租借了5辆猎豹，四顶军用帐篷和其他的露营装备。因为余鱼在电话里的不清不楚，陈星和其他人简直就是吓出一身冷汗，他们最坏的猜测是余鱼得了什么病并且已经时日不多。所以下了飞机整整一大票人，其中有陈星、甄亚仙、余大千、还有两个余鱼指定的医生。看到余鱼活蹦乱跳后，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极而泣。而所有这一切余大千则一概不知。他以为就是许久不见的老子想他了。

甄亚仙第一个冲出人群，向余鱼奔来。一把抱住余鱼，往他脸上猛嘬。丢下一脸尴尬的陈星。余鱼艰难地拔下圈在身上的甄亚仙，继而搂住儿子。这小子大半年不见一下子窜得跟他一样高了，只不过还没横着长，细得像一根竹竿。

一个车队浩浩荡荡地向丁豆豆家的大山里出发。直到门口才发现，原本无人问津的石头房子门口路两旁停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车子，还有进进出出的人，那些人无不统一地带着口罩。余鱼望向孙国栋，投以问询的眼神：你安排的吗？

孙国栋摸摸脑袋不说话，迅速推开车门。

“大哥，这是我省城的战友。曹斌”孙国栋，有些难为情的向余鱼介绍，“曹斌，这是我大哥，余鱼。”

“余大哥好！”曹斌有些发胖，细眯着小眼。向前走了两步，向余鱼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余鱼有些局促，不知道应该还一个军礼还是一个少先队礼，就愣在了当场。

“余大哥。”曹斌咽了口口水，向余鱼改为双手握手，激动的说，“您的事迹，我听国栋都跟我说了，您是大好人呐。”

余鱼这半年来干了那么多自以为的好事儿，还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被人表扬过，好像心头一酸，红着眼睛拍了拍曹兵的胳膊，也说不上来什么。

曹斌：“大哥，我是省城人武部的。国栋和我说了，我立即放下所有一切工作。顺便给当地对接的领导班子打了电话。想不到他们也非常支持和配合，都过来帮忙来了。只不过人数没有控制好。”曹斌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人多力量大。”余鱼嘴上平和地说道，私底下狠狠地瞪了一眼孙国栋。孙国栋脖子一缩跑开忙去了。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现在连猪圈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连进山的路上都有工程队在拓宽道路了。余鱼并不感到开心。自己忙活了大半年里外不是人，孙国栋一个电话把自己干的事情提升了至少三五个档次。恨不得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余先生，还没认识下。我是省第一医院的王东辉，主攻性病传播，这是我的名片”，王东辉把名片双手递交给余鱼。

余鱼忙不迭地把手在自己的脏衣服上反复地擦了几遍，接过名片。嚯……，还是个副院长。这孙国栋可没少埋汰钱啊。

“那是我们下属的临终关怀院的院长，小金。”王东辉花白的头发统统往后靠，梳着大背头。有着一副威严不失专业的形象，架着厚厚的镜片指向刚刚搬着器材走进屋子的白大褂。“如你所预期的，病人已经没什么医疗价值了，换句话说，现在让他降低体温，减少他临终前的不适感即可。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他什么时候病逝。嗯，这方面小金是专家，您放心交给他，他可以让病人以最低的痛苦程度接受死亡。”

这时人群里才发现，豆豆望着这群成年人出神。她没有表现歇斯底里的痛苦出来，也许真正的痛苦就是无声的吧。甄亚仙拉着余大千和丁豆豆，朝着山脚下的小溪走去。“豆豆，阿姨想吃水果了，你带阿姨和哥哥去洗水果好不好？”

豆豆没有摸过这么柔软的手，也没有闻过这么香气十足的城里阿姨。抗拒地抽出手来，带着路走在前头。

余鱼叹了口气，“谢谢您！王院长，这么大老远把您请来。”

余鱼这几天无论从心力上还是体力上都到达了一个上限，看着这么多人忙前忙后反倒心安了不少。这一睡便到了第二天的东方肚白。余鱼和儿子在门口道地上临时搭建的帐篷中还在死睡，被金院长摇醒。

“余先生。”金院长半弯着身子轻声在他耳边说，“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