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文小说

第6部分（第1页）

“你为什么会想到要来找我呢，你知道我会中途下火车然后去找阿玛尼雅？”

“不，我并不知道你会中途下火车，”巴拉又用手揉捏了一下围巾那绽开的线头，说道，“其实我一直跟着你，是想找你好好谈谈……我知道你现在是阿玛尼雅的男朋友，在过去的两年里，阿玛尼雅到武汉二中我住的那套公寓里找我时，都会向我谈起你，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很爱你的，不过我在心里不怎么喜欢你，因为我感到心理不平衡，我不希望别人把阿玛尼雅从我身边抢走，我不希望在阿玛尼雅的心里还有一个比我更重要的人，但是没办法，阿玛尼雅已经长大了，将来总会有一个男孩子把她从我身边带走的，这让我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痛，然而我只能够接受下这迟早要发生的事。”

巴拉说到这儿情绪变得有些激动，稍会儿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有些情绪失控了，便停下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调整了心态，用平和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想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阿玛尼雅的老阿爸，德仁次升老人，在前天夜里已经过世了，他被安葬在了梅里雪山下的溶洞里，再过几天雪崩村的那些长老就会按照习俗，在七天的沐浴圣礼结束后，把阿玛尼雅也送进这梅里雪山下的溶洞，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当年我手把手地将阿玛尼雅教育成人，带着她离开雪山谷地，让她成长为一个知书达礼、善良美丽的姑娘，你说我眼下怎么能够接收她要被当作殉葬品的命运呢！所以我想过了我一定要再去那梅里雪山一趟，将我的阿玛尼雅带回来，但是这几天在我跟阿玛尼雅的手机通话过程中，我十分害怕地发现阿玛尼雅她不知道为什么已经不愿意离开那片雪山了，她跟我说死在雪山里或许才是她命运的归属，当年她的妈妈就是进了梅里雪山后再也没有出来了，她说她是雪山下的女孩，这片雪山就是她的宿命，所以她劝我不要来找她了，即便我来了她也不会跟着我走的。听了她的这些话后，我整个心都凉了，我很害怕，可我还是决定要再去那片雪山一趟，但假若我到了那儿，阿玛尼雅还是不愿意跟我一块走的话该怎么办呢？就在我为此为难的时候，我想到了你，我想如果阿玛尼雅真的那么爱这个男孩的话，她应该肯为他活下来的，所以如果我能够跟这个男孩好好谈谈，让他陪着我一块去那片梅里雪山找阿玛尼雅的话，兴许就能够让她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边来了。”

“所以你就跟踪我？甚至跟着我买票上了去厦门的火车？”

巴拉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从前天起我就一直跟着你了，我想找机会单独和你谈谈，但是你身边总有许多同学，我没有接近你的机会，后来我发现你准备坐火车回厦门过寒假去了，似乎从没关心过阿玛尼雅的事，那时候我的心就冷了，我想原来这个男孩一点都不爱阿玛尼雅，他应该知道阿玛尼雅现在的处境的，但他却仍有心事回家过寒假！那时候我心里就非常恨，恨阿玛尼雅爱错了人，她把自己的心甚至肉体都托付给这个男孩了，但是这个男孩却对她的死活不闻不问！那个时候我真有杀了你的想法。后来我就跟着你来到了火车站，然后又跟着你坐上了去厦门的火车，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和这个男孩好好地谈谈，不管他爱不爱阿玛尼雅，我都要和他好好地谈谈，至少我要让他明白阿玛尼雅是个多么好的女孩，能够被这样的女孩爱上是他三生有幸，他抛弃了这么好的女孩，简直就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巴拉，我没有要抛弃阿玛尼雅的想法，”我赶紧解释道，“你知道么，这一个月来，我一直都想和阿玛尼雅联系上，但是她始终没有接我的电话或回复我的短信，直到刚才在火车上我才收到了她发来的一条短信，正是看了那条短信后，我才会决定临时下火车的，我很爱她，我一直都很担心她，现在我和你的想法一样，要去梅里雪山下的那个村落里找她，我要她回到我的身边来！”

听了我这话，巴拉把双手绞在一起，低头沉默了许久。

“嗯，其实刚才从你下火车后，我便已经看出来了，你还是很在乎阿玛尼雅的，”巴拉这会儿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我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心理失常了，当我认为你并不爱阿玛尼雅的时候，我心里既恨又觉得很痛快，因为我想既然你不爱她，那你就滚远点吧！阿玛尼雅是我一个人的！可是当我看出来你对她用情之深时，我就心里疼痛，同时也为阿玛尼雅觉得欣慰了，因为她没有爱错人……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这种心理，我对阿玛尼雅的感情掺杂了太多的成分了，这两年来我一直在这种情感中纠结着，很多时候我就像一个父亲一样照顾着阿玛尼雅，而一些时候我又发现其实自己对阿玛尼雅的爱又掺杂有男女之爱的倾向，当我知道她和你发生了性关系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愤怒地在发抖，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那时候我甚至想狠狠地斥责阿玛尼雅一顿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最后我还是忍住了，我默默地在心里告诉自己阿玛尼雅有追求自己爱情的权利，我只是她的一个年长的兄长，是她当年的启蒙老师，千万千万不要有那个方面的想法……”

听了巴拉的这番话，我震惊了一下，心情复杂起来。

接下来我们便都没有说话了，这辆机场专线小巴士继续朝着昌北机场驰去，车窗外闪过一片片阴沉的楼宇房舍，夜空中的星斗变得格外明亮，看来夜已经很深了。现在我仍旧很迷茫，我不知道到达机场后能不能立即买到去昆明的机票，不知道自己到达昆明后该怎么进入那片梅里雪山，不过有一点是幸运的，巴拉的突然出现，让我不用发愁不知道进入梅里雪山后该怎样找到阿玛尼雅住的那座雪崩村，既然十多年前他曾经在那里生活过，那么他理应是认得路的。

只是，巴拉他刚才对我讲了那番话后，让我心里多了一层担忧……

第二回　香巴拉王国，雪山中的圣域（1）

我和巴拉到达昌北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这时候我站在机场候车厅的那扇玻璃墙前望着外头空茫茫的夜色，心底有种荒寒的感觉。巴拉带在身上的收音机里传来天气预报说不久将会有一场风雪影响华北大部分地区，而西南地区在未来两天里也将遭遇一场强降雨。我不知道这强降雨会不会引起山体滑坡、河水暴涨之类的自然灾害，以致影响我们进入梅里雪山。

“我在机场咨询台那边问过了，今晚十一点就有一趟前往昆明的航班，”巴拉跑过来兴奋地对我说，“现在我马上去买机票，你就在这儿等着──”

“巴拉，我身上有钱，我的那张票就由我自己支付吧。”

“呃，现在别计较这些了，”巴拉笑了笑，“你毕竟还是个学生，我想你这次突然准备去梅里雪山应该还是瞒着家里人吧，身上带的钱肯定不多，我虽然只是个一穷二白的教书匠，但单身一个人平时花销很少，多少还是有积蓄的，这次去梅里雪山如果能够把阿玛尼雅安全地带回来的话，花多少钱我都不心疼。”

说完，巴拉便拿着我递给他的身份证去买机票了。

我趁着他买机票的时候，又走到机场候车厅角落处的一台自动取款机前，把自己的银行卡插进去，结果一查询余额，发现爸爸果然又打了三千多块钱到我的卡里了，我心里感动地把这三千多块钱统统取了出来。

稍会儿，我和巴拉就拿着机票，静静地坐在机场候车厅里等着。

我们交谈了一会儿，巴拉突然说他肚子饿有点眼晕，原来他从前天开始跟踪我起便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了，我知道后吃了一惊，便起身走到候车厅内的速食品商店买了两盒苏打饼干、一袋热狗火腿和三块热奶油面包。

接下来巴拉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知道么，从我当年去梅里雪山下的村落支教起，我便已经习惯每天吃干粮的生活了，那时候学校里就我一个老师，我也就懒得为自己生炉子煮熟食吃，每天就吃些晾晒在屋梁奶渣架上的粘粑、祛瑞和萝卜萝果，偶尔喝一些阿玛尼雅偷偷从家里为我带来的温热的羊奶，”巴拉说到这儿，低下头咬了一口热狗火腿，接着道，“后来呀我离开梅里雪山回到了城市里，便就再也吃不上粘粑，喝不上装在锡罐里的羊奶，倒觉得不习惯起来了，这些热狗火腿、奶油面包咬在嘴里味道虽然好，但营养其实比不上我当年吃的那些粘粑、祛瑞和羊奶。”

“是吗，”我笑了笑，“在雪山村落里支教的生活应该很苦吧……”

“嗯，现在想来那时候的生活是够苦的，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雪山下七年，每天除了教书外，就是呆在竹楼里看书写字，连一个谈心的朋友都没有。”

“呃，七年确实是够长的，一般人去山区支教至多呆两三年。”

“其实呢，我当初也只是想呆在那梅里雪山下教一两年的书就走的，可是后来遇上了阿玛尼雅，这孩子吸引住我了，当她手里抱着一叠揉得皱皱的书本、睁着一双纯洁的大眼睛站在我面前时，我就心软了，我想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地走掉。”

我这时候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你这么些年一直都单身吗？”

听了这话，巴拉怔了一下，说：“一直都没有遇上合适的，所以这事……”

他没有往下讲，静静地呆在那里，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稍后他又低下头吃起手中的热狗火腿。

机场候车厅内空荡荡的，亮着煞白的灯光，一些赶航班的旅客推着拉杆旅行箱匆匆忙忙地踩着大理石地板，从我们面前走过，咨询台前的那位小姐在忙着应付旅客的询问，不断地在电脑前查询着各类航班的信息，另外两位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这会儿正站在贵宾厅的门口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