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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章2(第1页)

"我不能不警告您,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这一切,无非是他冒充内行,招摇撞骗罢了,请相信我,"伊沃尔金将军突然插进来说道,他如坐针毡,一直在等待时机,千方百计地想要发表高论;他挨着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坐了下来,"当然,在别墅赋闲有自己的权利,"他接着说道,"也有自己的娱乐,接见这么一个非同一般的冒牌货(原文是法语。),请他讲解《启示录》,应当说,跟其他娱乐一样,也是一种娱乐,甚至是一种启迪智慧。别开生面的娱乐,但是我。。。。。。您似乎在很诧异地看着我?我有幸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伊沃尔金将军。我还抱过您呢,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很高兴能认识您。我认识令爱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芙娜和尊夫人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阿格拉娅嘟嘟囔囔地说道,她极力忍住,以免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一下子火了。早就郁结在她心头的什么东西突然想乘机发泄一下。她最讨厌这个伊沃尔金将军了,虽然从前也认识他,不过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先生,你撒谎都成习惯了,你从来没有抱过她,"她愤怒地对他说道。

"您忘了,maman,他当真抱过我,在特维尔。"阿格拉娅忽然证实道。"那时候,我们住在特维尔。我记得,我当时大概六岁。他给我做了一支箭和一面弓,他还教我射箭,我射死了一只鸽子。您记得吗,咱俩一起射死过一只鸽子?""我也记得,当时,他还给我拿来了一顶用硬纸板做的头盔和一把木头做的剑!"阿杰莱达也叫了起来。

"我也记得这事,"亚历山德拉证实道。当时,你们俩还为这只受伤的鸽子吵起来,大人让你们罚站;阿杰莱达罚站时,还戴着头盔和拿着剑。"将军向阿格拉娅宣称他抱过她,也不过是随便说说,不过是为了借题发挥,大发宏论,因为他一旦觉得有必要与年轻人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几乎一向都是用这个办法入手和开始交谈的。但是这一回他偏偏说对了,而他又偏偏把这件确实发生过的事忘记了。因此当阿格拉娅现在忽然证明确有此事,并且说他们还一道射死过一只鸽子的时候,他的记忆一下子豁然开朗,自己想起了一切,而且连最小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就像一些人虽然年迈,也会想起一些遥远的往事似的。很难表达,在这个回忆中,到底是什么竟能如此强烈地打动可怜的。照例有几分醉意的将军;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忽然不胜唏嘘,大受感动。

"我记得,什么都记得!"他叫起来。"我当时还是名陆军上尉。您还是小不点,长得很漂亮。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加尼亚。。。。。。我在府上。。。。。。承蒙接待。伊万。费奥多罗维奇。。。。。。""瞧你现在落魄到什么地步了!"将军夫人接口道。"你既然这样感动,这说明,你还没有把自己的高尚的情感统统喝光!你太太受了你多大的罪。你本来应当用这种感情教育孩子们,可是你却在债务监狱里蹲班房。出去,先生,从这儿出去,随便找个地方,站到门背后的犄角里,好好痛哭一场,想想自己过去是多么纯洁无瑕,说不定,上帝会饶恕你的。去吧,快去,我是正经八百地跟你说这话的。回忆过去,悔不当初,若要洗心革面,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其实,也无须一再跟他说什么人家是正经八百地劝他,因为将军像所有常常喝得醉醺醺的人一样,非常容易动感情,也像所有过分落魄的醉鬼一样,想到幸福的过去,就会百感交集。他站起来,老老实实地向门外走去,这一来倒使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立刻可怜起他来了。

"阿尔达利翁。亚历山德雷奇先生!"她在他身后叫道,"请稍候;我们大家都是有罪的(指基督教徒与生俱来的原罪。按照基督教教义:人人都是罪人,须要上帝救赎。);你一旦感到你的良心责备轻了点,就来舍间一叙,让我们坐在一起,聊聊往事。要知道,我自己也许比你还罪孽深重;好,现在再见了,你走吧,不必待在这里了。。。。。。"她忽然怕他再回来。

"您还是别跟他去的好,"科利亚想跟着父亲出去,公爵拦阻道。"要不过会儿他会埋怨您的,这工夫就完全白费了。""这话也对,别理他;过半小时后再去,"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肯定道。

"他虽然一辈子就说了这一次真话,结果却大不相同,。。。。。。被感动得掉下了眼泪!"列别杰夫大着胆子插嘴道。

"倘若我听到的话是真的,先生,你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立刻堵住他的嘴。

聚集在公爵身旁的客人的相互状况,渐渐明朗了。不用说,公爵能够看到,也确实看到了将军夫人及其女儿们对他十分关心,因此他也就真心诚意地告诉她们,在她们来访之前,尽管他有病,而且时间也晚了,他还是打算今天非到她们的府上去拜访不可。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看了看他的客人,回答说,哪怕现在,要这样做也是可以的。普季岑是个有礼貌而且非常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他一听这话,很快就站起来,悄悄溜进了列别杰夫住的厢房,这时他也非常想把列别杰夫一起带出去。列别杰夫答应马上就来;这时候,瓦里娅跟几位小姐谈得正投机,因此也就留下了。她和加尼亚看见将军走了,感到非常高兴;加尼亚也很快跟在普季岑后面出去了。他在凉台上,面对叶潘钦母女度过的那几分钟,举止很谦虚,也很得体,尽管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目光严峻,他也丝毫没有惊慌失措。说真的,过去认识他的人一定会觉得他变化很大。阿格拉娅看到这点后也很高兴。

"刚才出去的不就是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吗?"她忽然像有时候常常爱做的那样,打断别人的话,大声而又不客气地发问道,但是又不具体问什么人。

"对,"公爵回答。

"差点认不出他来了。他变得很厉害,。。。。。。变得好多了。""我替他很高兴,"公爵说。

"他生了一场病,病得很重,"瓦里娅带着快乐的同情加了一句。

"他哪点变好了?"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气愤地。感到莫名其妙地。几乎非常惊恐地问道,"凭什么说他变好了。一点没变好。你认为他究竟哪一点变好了?""没有比‘可怜的骑士,(语出普希金的诗《世上有位可怜的骑士》。此处暗指梅什金公爵。)更好的了!"科利亚一直站在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的椅子旁,这时突然宣称。

"我也这么想,"希公爵说,说罢笑了起来。

"拙见也完全相同,"阿杰莱达也庄重宣告。

"什么‘可怜的骑士,?"将军夫人问,她莫名其妙而又懊丧地打量着所有说话的人,但是一看见阿格拉娅的脸腾地红了,便生气地加了一句:"净胡说八道!什么叫‘可怜的骑士,?""难道这个浑小子,您的宠儿是头一回歪曲别人的话吗!"阿格拉娅以一种傲慢的愤怒答道。

每当阿格拉娅突如其来发怒的时候(而她发怒是很经常的),尽管她表面上一本正经地板着面孔,似乎心如铁石,但是几乎每次都要露出若干孩子气的。小学生般急躁的表情,她想掩饰这种表情,但又掩饰得不好。因此瞧着她那副模样,使人忍俊不禁,不能不笑,可是使阿格拉娅非常气恼的是,她又不懂人家在笑什么,"他们怎么敢笑,怎么笑得出来"。这一回她的姐姐和希公爵也都笑了,连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公爵也不知道为什么先是脸一红,后来也微微一笑。科利亚则得意非凡地哈哈大笑。阿格拉娅这一回当真生气了,可是她一生气就显得加倍妩媚。她一不好意思就显得分外动人,再加上她还为这不好意思在自己生自己的气,就显得更娇嗔可爱了。

"他歪曲您的话还少吗,"她又加了一句。

"我说这话是有根据的,这根据就是您自己发出的一声长叹!"科利亚叫道。"一个月前,您在翻阅《堂吉诃德》时,十分感慨地说了这句话,您说没有比‘可怜的骑士,更好的了。我不知道您当时说谁:说堂吉诃德,还是说叶夫根尼。帕夫雷奇,或者还是说另一个人,反正是说一个人吧,这就说来话长了。。。。。。""你别瞎猜了,亲爱的,我看,你也太放肆了,"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懊恼地打断他的话。

"难道就我一个人吗?"科利亚不肯善罢甘休,"当时大家都这么说,而且现在还在说;刚才希公爵。阿杰莱达。伊万诺芙娜,所有的人都赞成‘可怜的骑士,这一说法,可见‘可怜的骑士,是存在的,也是确有其人的,依我看,要不是阿杰莱达。伊万诺芙娜呀,我们大家伙儿早就知道谁是‘可怜的骑士,了。""怎么怪起我来了呢,"阿杰莱达笑道。

"叫您画一幅肖像,您不肯画嘛。。。。。。这就应该怪您!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当时就请您画一幅‘可怜的骑士,的肖像,甚至还给您讲了这幅画的整个题材,这题材是她自己编的,记得这题材吗?您硬是不肯嘛。。。。。。""你叫我怎么画呀,画什么人呢?根据题材,这位‘可怜的骑士,应该是:从此再也不从脸上摘除那钢质的面罩。

这脸怎么画法呢?画什么:就画面罩?画一个看不见尊容的人?""简直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面罩长面罩短的!"将军夫人火了,其实她已经不言自明,这个‘可怜的骑士,(大概早就彼此心照地这么称呼他了)指谁。但是使她特别恼火的是,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竟也不好意思起来,而且最后竟像个十岁的孩子似的闹了个大红脸。"怎么,这种愚蠢的玩笑是不是该收场了?能不能给我说说这个‘可怜的骑士,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是什么秘密,竟这么可怕,可怕到不容许别人过问吗?"但是,大家继续笑而不语。

"只不过是一首令人奇怪的俄国诗,"希公爵终于出来解围,他显然想赶快岔开和变换一下话题,"说的是一位‘可怜的骑士,,无头无尾,是一首长诗的一部分。约莫一个月前,大家在饭后说笑,照例为阿杰莱达。伊万诺芙娜未来的画寻找题材。您是知道的,为阿杰莱达。伊万诺芙娜的画寻觅题材,早就成了我们全家的共同任务。当时就有人想到这个‘可怜的骑士,,至于是什么人第一个想起来的,我就记不清了。。。。。。""是阿杰莱达。伊万诺芙娜!"科利亚叫道。

"也许是吧,我同意,不过我记不清了,"希公爵继续说道。"一些人嘲笑这个题材,另一些人则宣称没有比这更高雅的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吧,要画这个‘可怜的骑士,,总得有张脸才行;大家便开始逐一挑选所有熟人的脸,结果没一个人适合,这事也就搁下了;就这些;我不明白为什么尼古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又要旧事重提,并把这件事搬出来?其实当时觉得很可笑,很合适,现在就感到索然无味了。""因为别有所指,是种一愚蠢的新的恶作剧,气人,"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不客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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