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参差那亭子石路前,
浅碧波光老树干旁边!
生命中的谎再不能比这把
颜色更鲜艳!记得那一片
黄金天,珊瑚般玲珑叶子
秋风里挂,即使自己感觉
内心流血,又怎样个说话?
谁能问这美丽的后面
是什么?赌博时,眼闪亮,
从不悔那猛上孤注的力量;
都说任何苦痛去换任何一分,
一毫,一个纤微的理想!
所以脚步此刻仍在迈进,
不能自已,不能停!虽然山中
一万种颜色,一万次的变,
各种寂寞已环抱着孤影:
热的减成微温,温的又冷,
焦黄叶压踏在脚下碎裂,
残酷地散排昨天的细屑,
心却仍不问脚步为甚固执,
那寻不着的梦中路线,——
仍依恋指不出方向的一边!
西山,我发誓地,指着西山,
别忘记,今天你,我,红叶,
连成这一片血色的伤怆!
知道我的日子仅是匆促的
几天,如果明年你同红叶
再红成火焰,我却不见,……
深紫,你山头须要多添
一缕抑郁热情的象征,
记下我曾为这山中红叶,
今天流血地存一堆信念!
(原载1937年1月《新诗》第四期)
本诗以诗人的情感起伏流动为线索,呈现出缓——急——缓的节奏,由一开始喜悦,到心与现实发生激烈的冲突,“梦里斜晖一茎花是谎!”“但心不信!”最后诗人寄语西山红叶,如果她死去,再不能见明年的红叶,“深紫,你山头须要多添/一缕抑郁热情的象征,/记下我曾为这山中红叶,/今天流血地存一堆信念!”形成一种戏剧式的突转。正如林徽因另一首诗作中写道:“美/还逃不出时间的威严。”(《题剔空菩提叶》)在诗人那里,美的信念总是与严酷的造物相互冲突,生命的热力与法则的无情不能相容,诗人只好在冲突和绝望中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