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思归识趣地低下头挨训,三叔婆还没说上两句见她那样又不舍得了,“……你们这两个孩子啊。”
赖思归给阿姨使了个眼色,又弯下腰哄老太太,“你不是老嫌他工作太忙没时间休息吗?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多休一段时间,别成天想着工作。”
阿姨会意,及时倒了杯水给老太太,努了努嘴示意床头老太太带来的东西,“老太太喝水,您这是带了什么,这么重?”
老太太一拍大腿,赶紧起身去翻袋子。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赖思归咋舌地看着三叔婆从那红布袋里变魔法似的,一小袋一小袋往外掏,还如数家珍。家里自己晒的蛏干、海蛎干、墨鱼干,还有山里捡的红菇,都是女人坐月子炖汤用的,大补。
紧接着是一大袋洗过的西红柿,一大袋自家晒的柿饼,最后居然还扛出个半大的冬瓜,阿姨都被吓到了。
“这都是您从家里带来的?”
“和我老伴儿一起拿来的,我给小慕那也留了。他说你爱吃水果,让我都带下来给你。”老太太又指着那冬瓜,“我早上刚摘下来的,也不知道哪个炖汤最好,就一样都带了一点。妹子你带回家,我听说你们护工懂得科学调理,你就看着炖汤给孩子喝,缺什么了告诉我,可不能落下病根。”
阿姨忙应下来,“老太太是真疼孩子。”她拿上开水壶,和赖思归笑道:“我去打水,你们说说体己话。”
其实一老一少也没什么不能当人聊的私话,三叔婆把知道的,要嘱咐的轮番说了几遍,见赖思归都乖乖应下,心里这才舒服了点。
“还有啊,小慕让你好好吃饭,想见他的时候就上去找他。”
赖思归撇撇嘴,这肯定不是他原话。
过了会儿,三叔婆想起什么,又问她:“小慕妈妈也在楼上,你们见过吗?”
赖思归说:“没有。”
三叔婆一愣,“那,估计这两天事太多了没抽出时间。”怕赖思归多想,又说,”等你们都好了,大家一起上家里吃饭。”
赖思归笑笑,等阿姨回来后,气氛好了点儿,三叔婆一边揉着赖思归的手,一边跟阿姨唠起家常。
难免说起各自家里的事,听说老太太是同芗厝的,阿姨随口问,“听说你们村里人靠挖沙一个个都有钱了?”
赖思归手上一顿,三叔婆倒是神色如常,“那都是以前了,现在都让有钱人包了,村民就是给他们打工的,挣不到钱。”
“砂子是你们那边的,你们村要是合起伙来不让外人进去,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砂子虽然长在我们海边,那也不能算我们的。”三叔婆摇头,“再说了,哪是那么好团结的?外人进来包场子,那都是有村里人帮忙的,我们小老百姓赢不了人家。”
“阿姨。”赖思归突然出声说想上厕所,话头被及时打住。三叔婆心里敞亮,也打心眼里觉得孩子懂事,反倒拍拍她的手说没事。
这天三叔婆陪着她吃过中饭才走的,下午严慕妈妈叫了司机送两个老人回家。
赖思归在病房里看见门口不远处的一道身影,黑色职业套装,黑色低跟鞋,短发别在耳后,梳得一丝不苟。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严教授的妈妈了。赖思归没看见她的正脸,因为对方在离她病房几步远的地方就站住脚。等三叔婆出去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揽着老太太的肩往外走。
阿姨估计多少是知道了些什么,进门后,见赖思归不说话也有点讪讪的。
新闻卫视又在播一则国际新闻,中澳重大跨国洗钱案,涉及数额巨大,中国主犯被判处六年有期徒刑,还有另外几名从犯被打了马赛克放在后面做背景。
“别看了,睡一会儿吧。”阿姨说。
赖思归就着阿姨的手躺下,听见主持人的声音,闲聊似的笑道:“六年?犯罪成本真低。”
“睡吧。”
阿姨把电视关了,赖思归也不恼,真的乖乖地闭上眼。
赖思归做了好几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脚步是乱的,她直接该醒过来,可是试了几次还是睁不开眼,最后是被人摇醒的。
林向和阿姨都在,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赖思归直觉房里还有其他人,果然,林向微微偏了偏身,赖思归看见他身后穿着制服的两名公安。
是市局的人。
从“是否有看见当时开车的司机”到“他们是否酒驾”,该问的问题区交警问过的,他们又重新问了一遍。
唯一不同的是,到了最后,其中一个公安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张照片,放在赖思归面前。
是两个陌生男人,赖思归不解,抬眸看对方。
另一名年纪稍大的公安抬抬下巴说:“认识吗?”
“不认识。”
“你仔细辨认一下。”
“从未见过。”
那个公安点点头,把照片收回来,“这两个人迫于警方压力,中午来自首了。左边这个是黑色轿车司机,另一个是凯迪拉克的,都是车主,而且他们承认是事故责任人,描述的情况和你们当时说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