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间只觉冷风袭来,有人上了车。贺兰频螺问:“可以进去了吗?”
她睁开眼,却发现坐在对面的人并不是晗辛,而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正笑眯眯冲着她笑。见她看着自己,那人拱手行礼,说道:“王妃胜常,向来可好?请恕老奴不能施礼。咱们见面的事万分紧要,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只能委屈王妃了。”
贺兰频螺听他说话声音尖细,又仔细打量他的容貌,一张圆脸肤白唇红却是一根胡须也没有,猛然认出来:“你是……高贤?”
高贤笑到:“王妃别来无恙,咱们有些年头没见了。”
贺兰频螺一时间百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盯着他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半天冷冷哼了一声出来。
高贤本是平宗身边得用的内官。至正元年平宗拥立平宸复位后便将他安插在平宸身边做内廷总管。当初延庆殿之变,高贤提前向平宗透露了风声,又拿着平宗的象牙牌将守在宫外的楚勒等人引进来才平息了内侍作乱。
这一役高贤居功至伟,被连升三级提拔为中常侍,统管内廷诸文官,职权之大,地位之高,仅次于中侍中,是所有内官中的第二号人物。贺兰王妃本来对他也是十分熟稔的,只是六七年没见过面,他又没穿内侍的服色,王妃无论如何想不到今日会见到他,一时没有认出来而已。
贺兰频螺看着他,突然想起那日叶初雪拿着一份名单让她指出有谁堪用,名单上排在首位的就是高贤。只是贺兰频螺恼怒他因为告密而导致平若之后被拘遭笞,也知道他一贯是平宗的心腹,当时并没有向叶初雪指出高贤的名字。
“怎么会是你?”
她问得投头没脑,高贤却早有准备,知道她会问些什么,笑道:“叶娘子说,王妃觉得能信任的人,殿下定然早就重点监视了。只有王妃觉得不可能出手相助的,殿下才不会留意防范。”
“出手相助?你?”王妃冷笑,旧恨未消,“若非你当初出手相助,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局面?你这回又要如何相助啊?”
高贤额头上冷汗涔涔,他想下跪,却发现车厢狭小,根本施展不开。如此封闭的空间中,如此少的表达手段,他迫于无奈,只能直视着王妃的眼睛,诚恳地说:“王妃怨恨老奴,老奴也知道。只是老奴一生受殿下恩泽,人值内廷,身上也负有殿下的重托。当日情形凶险,殿下若毫无戒备地去觐见,只怕如今已经尸骨无存。老奴对朝堂上的争执一窍不通,是陛下亲政还是殿下摄政也自有大人们去决断,老奴心中只有一个心思,便是不能让殿下有半分危险。这番心意,还请王妃体谅。”
贺兰王妃恨恨地看着他,冷笑道:“你倒是将自己说得大义凛然,一派忠心护主的好理由。只是你既然在陛下身边做事,到底谁是你的主人你搞清楚过没有?”
高贤突然反问:“王妃说老奴认不清主人是谁,王妃又认得清吗?”
王妃一怔:“你说什么?”
“王妃身为晋王殿下的正妃,莫非希望殿下当日死于延庆殿之乱?”
王妃怔住:“当然不是。只是殿下他……”她说到这儿突然醒觉自己一直以来怨恨平宗对平若的处置太狠,怨恨高贤通风报信,众人排山倒海一样将平宸、平若两个还没行冠礼的孩子席卷进一个巨大的旋涡,却从来淡有想到过平宗当日也是有生命之虞的。
“只是殿下他英武非凡,不会被刀枪所伤,还是王妃觉得殿下死了也无妨?”
王妃犹自口硬:“他不会死,若暂时屈居下风,他们至少不会像他那样斩尽杀绝。”
高贤紧盯着她的眼睛,逼问道:“王妃真这样觉得?”
贺兰频螺张了张口,在他的逼视下突然没有那么有把握了,只得强词夺理:“至少他们不会伤了殿下性命!”
“即使殿下为他们所伤,王妃真觉得几百个内侍能对抗晋王手中几十万军队?仅仅是贺布部的铁卫只怕就能踏平延庆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