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漫长得没有尽头。
离音赤身躺在地上,地砖冰冷彻骨,火盆只剩下一丝微薄的凉意,她浑身冰冷,只有脸和下身火辣辣地痛着。窗外月凉如水,稀薄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在她浑身上下的伤处细密地撒满了盐。她觉得痛,却又知道那痛只是心中的错觉。身体是麻木的,就连手指头都没有办法动一下,她根本就感觉不到身体的痛。
噩梦比夜还要漫长。
离音的脸贴在地砖上,耳朵嗡嗡作响,她的眼睛、脸颊、嘴唇都肿得不成样子,看东西也,疑能透过眼睛的一条缝去看。但这已经很好了,比起昏厥前没休没止的凌虐,现在这样让她一个人安静地躺在黑暗中已经是无比的慈悲。
她试着动了动腿,疼痛从下身传来,酸涩直冲到噍边,令她想张嘴号啕,然而除了如垂死野兽般的喘息,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艰难地闭上眼睛,不敢相信一切竟然发生在她的身上。惨痈的记忆随着身体的疼痛潮水一样涌来,退却复再涌来。她的劈裂的指甲死死抠着砖缝,让指尖的刺痛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害怕一旦睡去,就被卷入噩梦,再也醒不过来。
他撕扯她的衣物,将她摔在地上,在她用指甲去反抗的时候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离音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生生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她想逃,被他一拳打得瘫在那儿动不了。他撕裂了她的身体,将耻辱永远镌刻在她的身上,疼痛和羞耻将她淹没在黑暗里,倾覆了全部的世界。
离音几乎要咬碎了牙,才找到力气伸出胳膊将不远处被撕破的一件深衣拉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要活下去,就不能等着别人来救你。很久以前公主曾经与她们讨论过这样的话题,如果遇到了危险,怎样才能活下去?乐蚺说要带着强壮的侍卫在身边;珍色说化解危险,让危险无法伤害到自己:晗辛说如果必须要面对危险,就要做好活不下去的准备;离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考虑半天说要大声呼救。那时公主显得颇为忧虑,说她不担心其他三人,只担心她。公主告诉离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即使有救星来,前提是她不能在救星赶到之前死了。
离音惨痛地笑了起来,那时的自己如此天真,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昕得似懂非懂。原来她被留在身边,只是因为自己是最蠢的那一个吗?
天色不知不觉间大亮,有人悄悄进来,又悄悄出去。有人端着热水,拿着药膏来到她的身边。她昏昏沉沉地察觉到身上的被子被人掀开,听见女人细碎盼惊呼,蘸了热水的布巾落在她的背上,略烫的温度却让她奠名地安心。
“这是怎么弄的,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女子小声地问,手下轻柔温和,为她涂上一种药膏,清清凉凉,像是带着龙脑的香气,“你又病着,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搞成这个样子,吃亏的只是自己而已。”
离音突然挥手打掉她手中的药膏,拼着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滚!”
女子愣了一下,默默转身走了。
离音冷笑连连,继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屋外的光线大亮,她只能看见地上已经被收拾过,散乱的衣物、血迹污渍都被清理干净,腿间的灼痛减轻了很多,有一种冰凉的触感,似是上过了药。门推开,一双女子的脚从外面跨进来。离音抬头冷冷看着她,眼前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一身妇人打扮,身着淡绿色襦裙配黛色半臂,看样子也是府中的人。
“你醒了?”那女子倒是对她冰冷的目光不为所动,来到床边先探了探她的额头,“给你擦洗的时候才发现你烧得很厉害,说是去请大夫,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晕过去了。”
心头一阵恐慌闪过,离音问:“大夫……来过了?”出声才发现喉咙干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已经走了……”她似乎看穿了离音的恐惧,柔声安慰,“你放心,他只诊了你的脉,别的什么都没看见。”
那种被人揭穿伤疤的恼怒再次袭上来,她索性闭上眼不去理那女子。
那女子却对她的敌意毫不介意,笑了笑,说:“我姓柳,娘家姊妹排第二,你叫我柳二娘便是。”她声音始终温柔,有一种说不出的烫帖舒服,即便是离音心情激荡愁苦,也不知不觉地被她安抚下来。
柳二娘问:“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离音摇了摇头,仍旧不肯说话。
柳二娘被晾在一旁,怔了怔,叹了口气轻声出去。
许久,脚步声再一次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