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不动了。”叶初雪说完这句,就近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去,抬起头示威一样瞧着睢子,眉眼间全是不容商量的坚定,“不走了。”
睢子已经走到了七八步之外,转过身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无比烦心,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影,说:“才休息过,怎么又走不动了?不是说好了今日要翻过这座山头吗?”
叶初雪连眼睛都不眨:“那你们翻去吧,让我歇会儿,等歇好了就去追赶你们。”
睢子气得简直要笑了:“你歇好了会来追我们?”
“对啊。”叶初雪无辜地点头,仿佛听不懂他语气中的讥讽,“这样的深山中,不跟着你们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根本犯不着寸步不离,拉开些距离大家方便。”
睢子哼了一声,自然不去理踩。眼见她赖在那里不肯起身,只得吩咐手下:“再歇会儿吧。”他抬头指着上面一根松树的横枝对叶初雪说:“等太阳过了这根树枝,咱们就得走了。”
他的手下却颇有微词,低声道:“大人,再歇别人就走远了。”
虽然上次狼群的事情对手下人有所震慑,但睢子不是瞎子,看得出手下那群人看着叶初雪时眼睛里面放出的光。他也十分清楚在一群常年碰不到女人的男人中间,叶初雪的处境始终十分危险。即便他对自己亲信的十几个人有把握,却不敢确定别人会怎么样。步六狐部有一句老话:“一个人是人,十个人成兽,一百个人成魔。”
为此,雎子决定还是自己带着十几个人与叶初雪同行,别的人都先行在前面开路,彼此之间间隔十里,依靠竹哨互相联络。
听手下人这样说,睢子也有些无奈。叶初雪如今越来越娇弱,走不了多远便会喘不上气来,有时连站都站不住,必须要休息一会儿才能恢复。起初睢子心怀疑虑,但眼看着她每日吃不了几口东西,却不停呕吐,面色一日赛一日地苍白下去,身形、脸颊也愈显消瘦,倒是腹部微微隆起,行动变得有些迟缓,也知道她确实是体力支撑不住了。
带着一个孕妇想要穿越群山,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听上去就匪夷所思,他与手下人激烈争执了好几次,但始终坚持要带着叶初雪一起走。
这样一来,叶初雪支撑不下去,便要让所有人都停下来等着她。深山密林,谁都不敢分散得太开,万一遇到意想不到的猛兽灾祸,必须彼此有个照应才行。
睢子想了想,只能吩咐:“让前面的人都等等吧。”
一股强忍着无法发泄的情绪仿佛一条看不见的河从那十几个步六狐人中间滚过。叶初雪静静地将每个人的反应都看在眼中,看得出他们的焦躁不耐和不满。虽然他们努力不朝着自己这边看,但仅仅是眼睛余光扫到,叶初雪也能从中感受到带着愤恨的敌意。那些敌意散布在每个人的眉眼间,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汇合成一场大火。
她决定给这些星星点点的火焰添点儿柴。
“就在这里扎营吧。”她仰头着着睢子说。她渐渐发现每当她仰着头对他说话时,睢子的反应和态度最温和。
她懂得如何利用女人的柔媚。在成为叶初雪之前的那些年里,她将这项技巧运用得得心应手。
果然睢子根本无法抵御她这样略带哀求的语气,踌躇地沉吟了片刻,终于点头:“也好,你好好休息一天,好好养身体。”
叶初雪清晰地感受到旁人更加高炽的怒火,有几个人已经明目张胆地将怒视的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回甚至连睢子都有所察觉,转身面向那些手下,只是沉着地吩咐:“扎营吧。通知前面的人也停下来。”
有人抗议道:“现在才过午时,照这个速度,只怕一辈子也到不了……”
睢子压根儿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这女人肚子里有我兄长唯一的血脉,你们都给我小心留意。”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众人埋头干活。前面过去的大部队已经将这里横生的蔓草和满地的苍苔清理了大半。睢子带着人寻到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开始搭营帐。自从上次有人意图轻薄叶初雪之后,夜里就改成了叶初雪睡营帐而其他人环围在营帐之外。
这样的安排令叶初雪夜里完全不可能安心。每夜她都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被男人们此起彼伏的鼾声环绕包围。她夜夜梦见置身狼群之中,孤独无依,完全看不见出路,而小白和赫勒敦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梦中。惊醒后的叶初雪强迫自己相信外面那圈沉睡的男人会保护自己周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入睡。
搭帐篷的人们唱起歌,惊得叶初雪一震,回过神来。她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静静起身向旁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