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频嫘也曾是金都草原上的天之骄女,自幼便也统领着几百部众从横草原,她是丁零女人,血脉里流着丁零人强悍不屈的血液,因此听说儿子居然鼓动皇帝不战而退,弃守龙城,本来一直缠绵不去的病也好了,恹恹的精神也振奋了,将儿子急招回来,一通数落,最后冷笑道:“我看你们也是读汉人书把脑子给读糊涂了!”
平若低头任她骂了一顿,直到它话音落下,才缓缓起身,拉住母亲的手摇了摇,低声道:“阿娘,你先别生气,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有什么可说的?你真打算趁着你阿爹没打回来之前就逃跑吗?”
“这不是逃跑。”平若只能按捺下性子解释,“龙城势必守不住。阿爹如果真打过来,陛下这皇位就保不住啦。”
“我知道,你上回跟我说过,他回来只怕是要自立的。”贺兰频嫘猛地回头,盯住平若,“怎么,你还在担心他知道你的身世不将大位传给你?”
平若心头一跳,只觉血涌上了面孔,张了张嘴,却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仿佛自己见不得光的隐秘心思被赫然揭开,暴露于青天之下。他在贺兰频嫘的凝注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这才摇头,勉强笑道:“阿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是我的儿子,这天下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能了解你的心思。”贺兰频嫘寸步不让地向前一步,捧住他的脸,强迫他面对自己,不让他有机会闪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怕你阿爹不认你这个儿子了。你放心,阿娘说过那女人由阿娘给你除掉,那秘密没人会知道。你乖乖说服陛下退位,让你阿爹回来做皇帝,皇位就留给你,咱们谁都不用走,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阿娘你说什么昏话!”平若心头仿如被焦炭炙烤,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蹿上来,一下子就烧尽了他全部的耐性和理智,“你把那女人怎么了?给我除掉?这是什么意思?”
贺兰频嫘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一丝狂热:“她现在是生是死都没人知道,你阿爹还以为她好好地待在阿斡尔草原呢。”
平若吃了一惊:“你对她做了什么?”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放心,不会有人再把那秘密说出去了。”
平若心头巨震,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盯住贺兰频嫘:“你以为那女人会老老实实让你去下手灭口?她早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
贺兰频嫘一呆,连忙问:“谁?她告诉谁了?”
“怎么,你莫非也想将那人也灭了口?”平若只觉一阵寒意从背上掠过,“只怕你却没有那样长的手呢。”他冷笑了一下,“还记得前阵子七叔娶王妃吗?他的王妃就是那女人的侍女晗辛。”
贺兰频嫘面上一白:“她也知道了?”她立即就往下想去,搓着手来回踱了两步:“七郎的王妃竟然是她?难怪那日他匆匆成婚,之后却连咱们府里都没有走动。”
平若哭笑不得:“这样的局势下,哪里还顾得上亲戚啊?”
贺兰频嫘突然停住脚步,盯着平若:“那七郎会不会也知道了?”
平若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性,但眼看着迁都之议从提出到现在已经月余,平衍一直没有过什么明确表现,却似乎不像是得知了实情。尤其是听说晗辛自从那次入宫对他说了一番话之后,似乎就不再回王府。平若细细想起那日晗辛的神情,总觉得她眉目间有一种凄然。平若年少,并不太懂得女子情态,但觉得晗辛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清冷决然的疏离气息,如今回想起来,怕是与平衍多少有些关系。
他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道:“阿娘,这事你就别再操心了,一切有我呢。”
“有你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要将龙城拱手让出去?”
“龙城是守不住的。”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去重复这个事实,只能尽量安抚王妃,“你放心,我做事心中有底,绝不会连累家人的。”
看着平若往门外走,贺兰频嫘突然又叫住他:“阿诺!”见他回头,才声音发颤地问:“若陛下真的要搬到南方去,我们怎么办?”
平若这才真的踌躇了。
在他与平宸的规划中,都没有涉及家眷的安置。但在他心目中,总觉得母亲还是要与父亲团聚的,因此也没有太过费心考虑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