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看着她,嘴唇翕动,半晌没说出话来。
青花瓷瓶里那几只桃花开得正艳,淡淡的香气飘散在殿里,赵如裳就坐在软榻上,眼眸里有晶莹的涟漪,看着他的目光眷恋又坚定。
他笑了一下,抬手抚上她白净的脸颊,低声开口:“你不怕吗?”
赵如裳愣了愣:“怕什么?”
“不怕我再也回不来?”他眸光沉沉,氤氲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赵如裳抿了抿唇,反问:“你怕吗?”
裴渊一时没答话,只伸了手把她揽入怀里,他无数次在梦里都做过的事,现在做来也很是娴熟,娇娇软软的身子在他怀中,那么温暖,那么真实。
他喉间发紧,声音透着让人心动的缱绻:“不怕,你还在,我就一定会回来。”
“我等你,等你回来,就让父皇赐婚。”赵如裳吸吸鼻子,抬手抹掉眼泪,模样认真又倔强。
裴渊莞尔,心中沉闷的情绪消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是裴氏一族这一脉中唯一的血脉,为了宗族为了父母,他也爱惜自己的性命,不愿轻易涉险,他一生循规蹈矩,遵循爹娘遗愿留在江阳,除了唯一一回不顾一切做下决定而进京。
近些年,他本没有回去的打算,去年林锦华还没出嫁时,就是试图说服他回去,他一直没有答应。
然而,别人口中所说的贫瘠荒凉的江阳县,始终是他割舍不断的牵挂,虽远隔千里,但那里还有裴氏族人,他的亲人,还有多年朝夕相处的街坊邻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想一直守护在赵如裳身边,但边关大难当前,他也不能见死不救,裴家三代行医,祖父父亲都曾教导他该如何做一个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良医。
他谨记,并以此为一生所奉行的原则。
儿女情长重,天下苍生也重。
赵如裳依依不舍的看着裴渊出了宫,等后日一走,她便有可能几个月见不着他。
她坚信他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即便心存担忧,也不愿在他面前吐露。一则不想让他分心,二则,自己身为公主帮不上忙,也不该添麻烦,让父皇和裴渊都为难。
赵如裳就坐在门前,怅然若失的静坐到傍晚,明翘拿了披风给她搭在身上:“公主,太阳下山了,您进里头坐吧。”
赵如裳撑着膝盖,恍若未闻,晚霞似火,在朱墙高楼投下一道道绚烂的光影。
她盯着看了许久,忽然站起身,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去找父皇母后。”
说罢匆匆系上披风带子,步履匆匆往外走,明翘一惊,赶紧跟上去:“公主,快用晚膳了,您还往哪儿去啊?”
赵如裳脚下不停,走得太急,呼哧呼哧喘着气:“晚膳传到太极殿,我陪父皇母后一起吃。”
赵如裳紧赶慢赶的去往太极殿,皇后正好也在,也不用她另外去找,等她进门时,听皇帝在说着什么‘公子’‘婚事’。
皇后招招手让她过来,柔声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用晚膳了吗?”
赵如裳长出了一口气,欣然一笑,抱着皇后的手臂,细声软语:“没呢,想和父皇母后一起。”
皇帝还在看奏折,近来朝事堆积,利剑在前,消瘦了许多,赵如裳看着心疼,直接抽过他手里的奏折:“父皇,天快黑了,该用晚膳了。”
皇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乐于被女儿关心,索性放下笔,脸上难得有了笑容:“好,听你的。”
一家人围坐圆桌,皇帝皇后都上了年纪,口味都比较清淡,赵如裳给他们各自夹了喜欢的菜,这才道:“父皇,母后,有件事儿臣想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听了先别着急,行吗?”
自己人吃饭也不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皇帝吃了一口菜,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事需要你这么郑重其事?”
“您不是下了旨意,让太医院安排三人到江阳医治瘟疫吗?”赵如裳咬了咬下唇,迟疑了片刻,心一横:“裴青云要去……”
皇后闻言,立刻就变了脸色:“他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