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拉着她的手:“到这边来一起坐。”
阿福被她拉着,规规矩矩往席上坐下。公主笑将她从脸蛋到腰身打量了一遍,说:“韩福儿,你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你几岁了?”
阿福红着脸说:“公主取笑奴婢了。奴婢今年十六岁了。”
“看着就小。”
公主笑着说:“还是个没懂事的小丫头呢。弟弟说,有个人,他放不下,想送到我府里来住,让我替他照顾。我就想,一定是个姑娘,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小。他可真是。”
阿福感觉她温柔又和气,不由地放松了一些,乖巧说:“奴婢什么活儿都会。皇上让我来伺候的,公主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婢。”
公主说:“哎,我这里也不缺奴婢使唤。你既然来了,便陪着我,走走说话,随便做点什么吧。”
阿福看她在梳头,便走上前拿起梳子:“我帮公主梳头吧。”
阿福梳着头,公主便叫来人给她就近收拾了一张床:“阿福,你想住的远些还是近一些?远处有一间厢房,倒是挺清净的,就是偏僻,一个人住着有些怕。我那屏风后头有个小隔间,能放的下床和衣服箱子。你要是不嫌,就住这,咱们离得近,好做伴。”
“奴婢不嫌的。”
阿福说:“奴婢愿意住这,跟公主做伴儿。”
公主让人将她包袱拿去住的地方放着:“阿福,你带的有换洗的衣裳吗?要是没有,我让人给你找几身。”
阿福说:“奴婢带着呢。”
公主说:“阿福,你的小名叫什么,我叫你阿福好不好?”
“奴婢就叫阿福。”
她笑说:“阿福,皇上平常怎么叫你?”
“皇上就叫奴婢韩福儿。皇上不喜欢叫小名,就喜欢连名带姓。”
阿福一上午,也没做什么,就陪着公主梳头,打扮,无所事事。公主养了一只玳瑁色的花猫,还有两只蓝色的大鹦鹉。她梳一会儿头,照照镜子,便去抱一会猫,给猫梳梳毛,喂一喂食,逗鹦鹉说几句话。然后回来换一件儿衣裳,继续梳妆打扮。偶尔喝喝茶,吃吃点心,又照镜子。
虽然养尊处优,但阿福看出她心情其实并不怎么好。她面上装的温柔和气,用各种无聊的琐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她其实一直在隐忍着焦虑。
还有几天就要新婚了。
她即将要迈入的这门婚姻,是一桩实实在在的政治婚姻。她未来的丈夫萧赞,是南梁国的皇子,还有通敌的嫌疑,眼下被云郁软禁在一处别院中,插翅难飞,连吃喝拉撒都被监视着。
“韩福儿。”
她心里很乱,看着镜子里这个特别的小宫女:“你愿意嫁给一个陌生人吗?”
阿福知道她的婚姻是云郁的安排,也知道这个安排有些残酷,对公主来说兴许很难接受。可她没办法去指责云郁。不忍心。她知道云郁的辛苦和难处。她只能努力地堆出笑,祈祷这是一桩好姻缘。虽然开始的并不美好,但兴许会有好的结局。
“阿姐性子倔强。”
云郁说:“先前阿兄和阿岫的死她就接受不了,心里怨朕。她的这桩婚事,也是朕逼迫的。朕怕她会想不开。你去了,替朕劝劝她。这些日子多陪着她,别让她出事。”
这话,是阿福出宫前,云郁曾对她说的。也是云郁让她来公主府的原因。
“听说驸马很年轻,长得十分英俊呢。”
阿福猜到她的心事,安慰说:“驸马是南梁国的皇子,出身尊贵,而且又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极有才学的。皇上也是欣赏他,觉得他跟公主般配,才赐了这门婚事。公主和驸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公主道:“你不用哄我。他是梁国的人,他叔叔是萧宝夤。萧宝夤正在长安造反,我嫁给他,只是陛下的权宜之计,为了麻痹萧宝夤。陛下不可能信任他的,他也不可能对陛下忠诚。我只是个牺牲品罢了。”
这话有些残忍,但的确是眼下的事实。
阿福难过道:“不论何时,公主都是陛下的亲姐姐,这一点是变不了的。”
“我不怪他。”
公主笑说:“他让我嫁谁,我嫁便是了。只要是对他好,我就算这条命给他又如何呢?从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们一家人,都要为他而牺牲。我三个弟弟,另外两个,都因他而死了,而今只剩我。我是女子,没别的用处,唯一的用处便是嫁人,替他联姻、笼络大臣。他怕我想不开,让你来劝我。其实我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有句话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要好了,我便能好。他要是不好了,我们这些人,都会跟着殒命。离他越近的人越危险。这是跑不掉的。所以我们都必须为他赴汤蹈火。保护他,就是在保护我们自己。连表妹都为他嫁给了云徽,何况我是他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