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先惹怒你,你是绝对不会先去挑衅他人的。”祈佑低声笑了出来,我的神色却僵硬了。他还是了解我的,如此了解我的祈佑,如今我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呢?
独与他漫步在这养心殿的花石阶之上,暗尘被夏风卷起,吹散了我原本的燥热。殿宇巍峨,琉璃瓦闪闪,侧首看着祈佑面容上那蛰伏已久的东西,似乎正在蠢蠢欲动。他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果然,他无比郑重地执起了我的右手,十指紧扣,“馥雅,你说我从来都将事情默默地藏在心里,不肯与人分享。现在,我就将苏思云的事,告诉你。”
我静静地听着他格外低沉的声音,他真的要告诉我吗?似乎,想了很久,才打算告诉我……他能对我坦白,我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我很早就同你说过,苏思云是昱国的奸细。可是,昱国的奸细远不止她一人,为了将所有的奸细抓出,我必须控制住她。”他将我的手按到自己的心窝之上,“这里,一直都只有你!”
起先我因祈佑那句“奸细远不止她一人”呼吸险些停滞;后因手心感觉着他心脏的跳动,我的心似乎也跟随而动,那份强烈的感觉让我手足无措。他原本紧蹙的眉毛慢慢舒展开来,笑意渐浓,“那日,望着你仓皇地奔出寝宫,进入那漫漫大雨。那一刻,只觉你又将离我而去。”
眼眶中慢慢凝聚着泪花,眼前的他一点一点地模糊着,我呢喃地问:“我们的梅……可还好?”
他的指尖滑过我的脸颊,抬手捋起我肩上的碎发,轻轻说:“一切安然……我还想在四五六七年后陪你一道去赏梅呢。”他那一双清目细细打量着我,仿佛怎么也看不厌,片刻又道,“真希望,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
“我……”听此话,我欲开口拒绝,我怕给了他一个希望一个承诺,他会说话不算话,真的想要强留我在这个皇宫。我的声音才脱口而出,双唇便被他单手按住,出声打断,“七个月后,待你的孩子出生,再给我答复。”
第五章 长生殿惊变
在养心殿与祈佑聊到子时三刻才罢,原本祈佑要留我于养心殿就寝,但是我却婉拒了,只道:“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做你的妃,而是为了保我的孩子。”祈佑未做他言,只吩咐左右侍卫用他的龙辇护送我回宫。
寂寞正云雾,深夜风烟袭,幽香暗断魂。
这回去的路上我想了许多,皆是关于祈佑与我闲聊的话,让我最深刻的还是苏思云。我问他,既要宠她,却不封她,难道不怕她起疑?祈佑却是回了我一句不可思议的话,一年前,苏思云亲口对他坦承了自己的身份,那时的她已怀有身孕,她求祈佑能留下那个孩子。祈佑留下了她的孩子,而且,不计较她奸细的身份,给了她更多的宠爱。而苏思云也沉溺在这份宠爱之下,甘之如饴。
我想,苏思云是爱祈佑的,更爱那个孩子,所以她才坦承了自己的身份,恳求祈佑能留下那个孩子。
可祈佑说,苏思云的内心绝不如外表那么单纯,她的心中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不说,定是有所顾忌。所以他打算,用宠爱慢慢化解她的戒心,让她将隐藏于亓国的奸细全数抖搂出来。
听了这么多,我只给了祈佑一句话,“若真要化解她的戒心,皇后之位给她,太子之位给纳兰永焕。”
祈佑一口回绝,给了三个字,“不可能。”
我问:“为什么,难道你不想一网打尽?”
他只答:“皇后之位,我承诺过给你,除你之外,任何人休想。”
我都已经将当初那个承诺看淡,而他却始终执著吗?我很乱,真的很乱。从何时起,我面对爱竟会如此紊乱,拿不定主意。理智说,现在已经容不得我一错再错了。
回到寝宫,最先见到的是守夜的莫兰与心婉,她们见我回来先是行礼,后恭敬地迎我进去。
“主子,听闻您今夜与苏贵人发生了冲突。”莫兰永远是好奇心最重,也最爱言是非之人,“您以后可要当心她哦,别看她外表那么单纯,其实她可有城府了,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对您不利的。”
迈进寝宫门槛那一刻,我霍然顿住步伐,冷冷地扫她一眼,“莫兰你可听过,说是非者定是是非人。”
她听完,立刻默默垂首,噤声不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更不想看清,蓦然转入寝宫,将厚重的门关上,将她们两人隔离在外。
没走几步就看见浣薇独自倚靠在桌旁,单手支着摇摇欲坠的头,还有桌上一直摆放着的药……她一直在等我?我朝她缓步走去,浣薇或许是听见脚步声,立刻惊醒,“主子,您回来了。”她有些慌乱,目光急速投放在桌上的药上,伸手在碗边试了一下温度,“哎呀,都凉透了,奴才再去给您热一遍。”
看着微弱的烛光映照在她侧脸,那一刹那我仿佛再见到云珠。她总是在深夜中将那一碗汤热了一遍又一遍地等我回来。
我立刻想要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不用了,这么热的天,喝点凉药没有大碍。”
浣薇忙收回手,不依,“主子,您的身子不行,一定得喝热的,您等着我,很快!”她生怕我会抢了她手中的药,一溜烟端着药碗就没了人影。
我带着淡淡的笑容坐在圆凳之上,静静地等待着浣薇回来。无聊之际,将随身携带着的夜明珠取了出来,云珠……云珠和太后有什么关系?或许说,云珠和韩冥会不会有关系?如果没有关系,无缘无故为何要说起我?云珠与他们很熟?
——家父沈询乃声名显赫,功高盖主的大将军,却在六年前被皇上以谋逆之罪而满门抄斩。
——十三年前我家遭遇变故,我侥幸逃了一条命,幸得她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