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端端正正地趴在凳子上,厚重的板子重重落在后腰上,她疼得浑身发颤,指甲深深陷进身下的软木长凳里,却硬生生忍者,别说求饶了,连哀嚎也不发一声。
百姓中有些心肠比较软的,已经捂上眼睛不忍再看。
孟滢滢瞧着眼疼,偏偏此时又不便自己出面,她扭头一瞪南月,咬牙道:“还不快去找人催催刘少卿!”
南月听着那声声到肉的板子声,也觉得十分瘆人,忙不迭应了声“是”,跑了出去。
行刑声不断在府衙之中响起。
大理寺行刑的板子都是经过特制,一下就能让人皮开肉绽,几下下去,周氏的身后已经浸出了血迹。
周氏咬紧银牙,冷汗湿透了额发。
“夫人,夫人,别打了!不能再打了!”她带来的那名丫鬟早见情势不对,已经哭了起来,想扑过去拦着,却被其他皂衙拦住。
按照那位贵人所说,方才在县衙门口大声喧哗之后就会有人来接应她们进去升座堂审,众目睽睽之下寺正必然不敢徇私,根本没有上刑这一着!
那位贵人还说了事出突然,若是发现不对便先抻着,哪知道夫人竟然这样犟,宁愿挨板子也要上告!
眼瞧着周氏已经血肉模糊,她一转头扑跪在堂上,抹着眼泪冲张庸哭喊道:“大人,大人不能再打了!”
张庸也不是真想要周氏的命,见状便让人停下板子,垂眼问道:“周氏,你还要上告吗?”
周氏的神志已有些混沌,但仍从痛楚中挣扎着醒过神,咬牙坚定地道:“告!”
打踏进这个衙门开始,她就没想过要回头。
剧痛之中,她想起了丈夫血肉模糊到看不清人样的尸身,想起了姜三那张恶心至极的脸。
她本也是乡下出身,在进京当官夫人之前也是能担水能下地的农户,平时喜欢动弹,不是寻常养尊处优的官太太,身子健壮得很。
只要能清醒地挨过这顿板子……只要大理寺能受理此案……
她脑海中闪过那位贵人的明亮莹润的双目,那位贵人承诺过她……只要她能上告,就一定让姜三受到应有的惩罚,为她沉冤昭雪,还她该有的公道!
若是没有姜三,她原本可以与丈夫恩爱到老,过着最平静的生活……
但是现在那一切都毁了,她想要拿回她应得的,却还得借旁人之手跨过重重难关,天理何在?
“夫人,再打下去您怕是命都没了啊!”她的丫鬟已经哭得涕泗横流。
她虽是上京之后才从牙行采买来的,林府出身寒苦,素来待下亲厚,她对周氏倒是死心塌地。
周氏抬头瞧了她一眼,摇摇头,气若游丝地道:“继续打!”
张庸一生断案无数,心肠早已冷硬了,此时也有些唏嘘,为官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原本是他的职责。
周氏不仅无罪,甚至还是苦主,却要对她上刑,实在让他的良心上过不去。
他难得生起同情心,抬头问道:“多少了?”
行刑的衙役抱拳道:“禀大人,十七下了。”
周氏身后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远看是一抹鲜红,近看却能瞧出血肉已和白衣粘连在一起,惨不忍睹。
张庸一叹,摆摆手道:“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