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声音,邬宁不禁颤了颤眼睫,她缓缓转过身,只见郑韫一袭素衣,孝带束发,眉目温润沉静,通身文质彬彬的书卷气。
啧,要不是见过他杀人不眨眼的样子,邬宁真要以为这是哪个簪缨世族里的公子哥了。
郑韫打从五岁就跟在燕知鸾身边,是燕知鸾一手教导出来的,难免有相似之处。燕知鸾能为着皇后的位置,把自己伪装的贤良大度,郑韫也能为着重返内廷,敛去自己满身锋芒。
“郑内侍。”邬宁勾起嘴角,不冷不热的看着他:“有些日子不见了。”
从前,邬宁与郑韫之间关系并不融洽,郑韫身为燕知鸾的心腹,只听从燕知鸾的吩咐办事,其中有一项便是在邬宁出宫时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将她的一言一行如实向燕知鸾禀报。
那会邬宁贪玩的厉害,最不情愿受拘束,总想法设法的甩开郑韫,可郑韫远远比隐藏在暗处的侍卫精明,邬宁没有一次成功摆脱他。
郑韫没有说话,走到燕知鸾的画像前燃了炷香,递给邬宁。
“做什么?”
“太后临终前,有几句话让我转交给陛下。”
“……”
上一世并没有这出戏码,邬宁有理由怀疑是郑韫随口瞎编的,可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邬宁不得不配合,吩咐荷露在内的一众随侍:“你们都下去吧。”
待闲杂人等尽数离开,邬宁挑眉看郑韫。
郑韫视线下移,盯着邬宁手里那炷香。
真麻烦。
邬宁屈膝跪地,朝着画像拜了一拜:“这回,是不是可以说了?”
郑韫默默地接过线香,立进供桌之上的青铜香炉里,又回过身搀扶邬宁。
邬宁不经意的触碰到他的指尖,上面布满了粗糙的硬茧。
燕知鸾在世时对郑韫颇为宠信,从未叫郑韫尝过半点苦楚,可皇陵不一样,在宗亲与官员扎堆的皇陵,净了身的阉人是最为低贱的,尤其郑韫这种曾经高高在上的宦官,又生得俊美无俦,一朝落了难,日子必不会好过,免不得遭人磋磨。
“太后知道陛下埋怨她。”郑韫垂眸:“太后说,这样很好,日后对燕家人,就不会心慈手软了。”
还真是,燕知鸾的做派。
燕家倾尽全族之力扶持邬宁登上皇位,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邬宁心中明了。
上一世,郑韫之所以没说这番话,是因为燕氏之乱已然现出端倪,他没必要再多费口舌。
“我母后啊,真不怪人家骂她歹毒。”邬宁看着画像里的人,摇了摇头:“这些年舅舅为着她,说赴汤蹈火也不为过,她过河拆桥,拆得倒是很利索。”
“太后是不希望有人挡着陛下的路。”
“我的路?”
郑韫忽然抬眼,紧盯着邬宁:“陛下难道愿意屈居人下吗?”
不愿意。
邬宁想活着,可要让她看人眼色活着,哪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也宁可死了。
十月怀胎生下她的燕知鸾,最是了解她的秉性。
“我母后对你,竟信任至此。”邬宁走近了些,举起郑韫缩在袖中的手,一点点掰开他收拢的五指,缓缓摊平,抚摸着他掌心粗糙的硬茧:“郑韫,我问你一件事,若你能如实回答,我就带你回宫,行吗?”
“……嗯。”
“我母后为何非要杀我父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