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闻言讶然,挥退了宫人,问道, “娇娇怎么突然这么问?”
再漂亮的红颜,终有一日会成枯骨,天崩地裂都寻不回。 他若一直对她冷酷,背身而去,她便一滴眼泪也不会掉。 但若经过这么多年的温情脉脉,依然还是那个结局,她无法相信,自己会纹丝不动。
刘彻低低的笑,亲吻她的青丝, “娇娇那么美,只怕连朕老了,娇娇也不会老呢。”
他抱她上榻, “常言道, ‘结发为夫妻’,若娇娇不信朕的心意,朕便为你结一次发吧。 ”
誓言这东西最不可靠,心若淡了,便灰飞烟灭。 阿娇在心里淡淡嗤笑,他们少年时亦曾为夫妻,到后来还不是劳燕分飞,可见全不靠谱。但不想打断他的兴致,便由着他,互取了一段长发,轻轻打了一个结。眼角眉梢俱带着笑意,软化了他的冷酷, “如此,可好?”
她点点头,凝神去看,心思却忽然如同被雪地里的冷水洗过,冷到了极处。
那纠缠成结的发丝里,分明有一根,浅浅的白发。
新的一轮纪元,刘彻定的是个“封”字。
开了年,就是元封元年。
他们这一代人,都已渐渐老去。 下一代的孩子,也都朝气蓬勃的成长起来。 新年里,陈阿娇穿行于京城四府,看着陈蔓,桑允,柳宁都渐渐长大,相互嬉闹,笑容明朗的似乎如一泓清泉。 就是最小的湄儿,也长到了足三岁,口里咿咿呀呀的吐辞不清,果然是如同当年抓周所预示的,极黏着柳宁,让做父亲的东方朔吃醋不已。
而他们多年来的努力,也在这一幕和煦交融中有了意义。 仿佛有一种静谧的温暖在血液里传承,一直传承下去。
这一日,陈阿娇来到飞月长公主,与刘陵叙旧。 侍女恭敬的打了帘子,细声道, “恭迎皇后娘娘。 ”屋内,刘陵转过身,笑盈盈的望过来,右手边站着一个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温文秀美,低首屈膝,规矩参拜道, “细君参见皇后娘娘。 ”
“细君都长这么大了。 ”陈阿娇不禁有些意外,随即便释然,刘细君本也只此刘初略小个两三岁的。
“是呢。 ”刘细君温婉的抬起头来,道, “如今是新年里,细君便来拜见姑姑,不意皇后娘娘正好也来此。 ”
按着刘细君自家的辈分而言,她实此刘陵低着两辈。 不过后来拜了刘迁为养父,就从了袜陵候府的辈分,转唤刘陵为姑姑。
这些年,陈阿娇和刘陵都很是欢喜这位历史上温文多才命运坎坷却有凛然大义的细君翁主,对她颇加照料。 只是有些性子大约是人天成的。 丹阳候夫人多年地宠溺。 亦不能改她温文多虑地秉性,无可奈何。
“既然皇后娘娘来了,细君想,皇后娘娘与姑姑古许久不见,定有许多话要说的,细君便先告退了。 ”
陈阿娇点点头,看着刘细君消失在帘幕的纤瘦身影。 慢慢想,这样,也是好的吧。 若是将刘细君宠成了如当年的自己一般娇纵任性的模样。 刘细君还是刘细君么。
“嘿,阿娇姐在想什么呢?”不经意间。 刘陵走到她身后,忽然吓了她一吓,这才含笑问道。
阿娇白了刘陵一眼,阑珊道, “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把戏。 ”
“我在想,”她低下头,若有所思道, “既然历史已经发生了变
化。 那么,刘细君是不是不用再重复她那伟大但绝称不上幸福地一生?”
他们若有若无,凭着对历史的熟稔了解,不经意的拨动着历史。 却
在被他们自己被动过地历史里迷茫,无法再拿自己熟知的历史来衡量这个些界,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悖论?
刘陵嫣然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 还是由他们自去吧。 不过按说,细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人相护地孤女,那么多宗室女子,陛下多半不会送细君的。 ”
“可是也没那么简单吧。 ”陈阿娇皱眉道, “和亲之人选肩负要务,要是刁蛮任性不分分寸,岂不是坏了两国邦交,反而不好。 ”
“阿娇,”刘陵吃吃笑道, “你是不是当皇后当久了脑子也不灵光了。 记不记得大汉与乌孙和亲的目的是什么?”
她想了一想,哑然失笑,汉与乌孙和亲,相约共枕匈奴。 如今匈奴早已没落衰无,还有必要和这门子亲么。 她被脑中的历史给拘住,竟犯了傻。
可是,她脑中灵光一闪,若历史早就在他们到来之际全番改变,她拿着历史中的印象来看现实中的人,是不是,就出了偏差。
那不是一段冰冷冷的历史。 如今,在她身边的,都是活生生地人。
他们会哭,会笑,会爱,会恨,连司马迁都开始写新的《史记》了,她还执著的记着记忆中的历史,是不是,一直都在犯傻?
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相信,那个原来冰冷无情的刘彻,在她来到他身边后,渐渐的懂了真爱,真的有心,陪她到老。 岁月弥坚,亦不褪色?
刘陵看着她淡淡变换地脸色,好奇问道,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她淡淡笑道。
历史果然以他的方式在发生着史化,元封元年三月,乌孙国慕大汉天威,遣使臣往长安,欲祈联姻。
乌孙乃是大汉西域诸国最强劲的一个国家。 游牧于天山以北伊塞克湖南岸至伊列河流域一带.国都赤谷城位于伊塞克湖南岸,乌孙的南面与天山以南的城郭诸因相邻,西边是大宛;西北是康居,东接车师。 东北域与匈奴接壤,元狩二年与四年汉匈漠南漠北之战,因为长信侯柳裔的加入,对匈奴的打击,远比史上为烈。 陇西,漠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