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声。隔壁邻居的阳台打开,有人出来抽烟,之后又回到了客厅里去。夜深人静时,生活的琐碎点滴都被放大。
七海渐渐地沉入梦乡。一周以来的工作疲惫,全都慢慢消退了,就好像身侧的女孩有什么奇妙的魔法一般。
半梦半醒间,他梦到了一些往事。
少年时,身为咒术师的他有过许多伙伴。后来他们一一死去。于是,他拒绝继续当咒术师,宁可逃避入“社会大人”这个身份里,并麻木地扮演一个普通的成年人。
刮胡须、穿西装、坐电车、买一样的早点、进入公司、工作、被上司训斥、和同事发生冲突、下班、坐电车、吃一样的晚餐、回家、睡觉……
他的生活极其规律。料想之后的他,也会遵循成年人的每一个步伐,娶妻,生子,继续工作,然后抚养又一个成年人。
“七海,你已经二十七岁了吧?还没有考虑结婚的事情吗?再晚就来不及了。这个年纪的男人,都该考虑要孩子了。”
隔壁邻居的嗓音,似乎又回响在七海的耳畔。
算了,这种事,下次再说……
……
七海醒来时,是次日的清晨。
窗帘是深色的,遮光效果很好。若非那缝隙间漏入的一线白色,还有精准的时间感知,他会以为现在还是晚上。
被窝很暖和,怀里更暖和。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胸膛上。七海愣了愣,低下头,发现今泉蓝正埋首缩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明明昨晚入睡前,是二人背靠背的姿势。可今早醒来时,却变成抱在了一起。这对七海来说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向睡姿安稳。
他尝试着抬起手臂,她乌黑的发丝缠在上边,这让七海觉得有些……新鲜。
这样的早晨好像还不赖。
他把她放回枕头上,安静地下床去洗漱,穿衬衫,准备早餐。因为多了一个人,他就多煎了一份吐司鸡蛋。一切都准备好时,今泉蓝刚好起床,她困倦地打着呵欠,赤脚摇摇晃晃从卧室里走出来。
“艾米丽小姐,早上很冷,请穿鞋。”系着围裙的七海转身对她说。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个严格的父亲。
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穿上了拖鞋。
没一会儿,两人在餐桌边坐下了。虽然是休息日,但七海还是穿着衬衫,卷起的袖口下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他似乎只有这种风格的衣服。
“我一会儿就回店里去了哦。”蓝咬着吐司,表情很高兴:“七海先生做早餐的手艺真好啊!这个吐司,比我高中时在冲绳吃过的要好吃。”
“冲绳……修学旅行吧。”七海擅自推测。
他高中时也去过冲绳,为了支援在那里完成
任务的前辈五条悟。但那已经是很遥远的回忆了。
这是一个令七海愉快的早晨。虽然家里多了一个人跑来跑去的脚步声,但他却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广义上的普通成年人的家了。
因此,当蓝穿好鞋,要踏出他家门时,他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惋惜。
下次再让艾米丽小姐到家里来的话,就又要花费十万日元了吧?可自己的薪水,并不支持这样的消费。
七海低头思考。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有了一个不太可靠的念头。对于向来自律、冷静的他来说,这个念头实在是有些冲动。但是,也许是咒术师的血脉在作祟,他觉得自己偶尔也该冲动一次。
“艾米丽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七海询问。
“怎么了?”蓝好奇地问。
“艾米丽小姐可以和我结婚吗?”七海一板一眼地说话,语气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害羞,仿佛在向上司汇报工作。
“咦?!”蓝小吓了一跳:“怎么突然这样……”
“不是真的结婚,只是以‘妻子’的身份和我生活在一起。艾米丽小姐想要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您说过吧,您也很喜欢‘家’的感觉。”七海声音平静:“我会支付生活的费用,提供居住地点和食物。如果产生了家务劳动的报酬,我也会一并支付。”
虽然七海的声音很冷静,但他内心已经猜到了面前女孩的回答。
百分百是拒绝吧。风俗女怎么可能真的脱籍,和一个普通的打工族结婚。
她们需要的是纸醉金迷、日入十万日元的生活,需要有钱的大老板不停地开香槟,给她们买首饰与奢侈品去包装自己。
然而,面前的女孩却羞涩地抬起了头,很不好意思地询问道:“可以吗?我真的能做七海先生的妻子吗?如果不嫌弃的话,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