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更像是覆上了漫天的风雪,化不开。
杜壹连连摇头,去堵他的嘴,很认真的劝解,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清晰,很清醒,“铭呈哥,他不值得你犯罪,我们还有家人,我们还要在一起,他不值得。”
“所以,是他对不对?”
杜壹又连连摇头,“不是他。”
宋铭呈皱眉,他也想不到会有别人了,“那是谁?别怕,给我说,我不会冲动的放心,但我想知道是谁?”
杜壹看过他,朦胧着双眼眼泪不停的落,“是他的弟弟。”
“弟弟?”陈伟声还有个弟弟?
“嗯,陈伟民。”杜壹点头,垂眸坐正,咽了下喉咙,脑袋烘热,虽然醉着酒,此刻却莫名有了几份清醒,“我在杜梅出租屋正准备洗澡,然后他就闯了进来上厕所,然后让我看他身体,我不愿意他就掐我的脖子,把我摁进水桶里淹我——我呼吸不了,我觉得”她深喘了下气,眼泪往她抠着衣角的手背上砸,声音平静中终于带了一丝颤,“我快要死了,再也不能见到你们了——铭呈哥,梁阿姨,宋叔叔,妈妈,刘叔,李嫂——这么好的你们,我就要再也见不到了”
宋铭呈突然想起那天在陈伟声的宴席上,突然闯进门的那个男人,陈伟声拦着跟他说话,两人长的有几分相像,她那个时候那么反常,原来是因为他?
可纵然不是陈伟声本人,他也择不了多干净。这些天他受的罪,也不算白受。可就算白受了又怎样?他就仗势欺人了!
“是——你刚去松阜一高的那个夏天吗?”他声音很轻,听着很让人舒心。
杜壹点着头。
她的同学说她刚入高中的那一年身体素质差到了极致,常常生病。
宋铭呈不想往下问了,每问一下,无疑都是在她的旧伤疤上重新开刀。
可是他不问,杜壹却是收不住,“他说我妈妈给他的哥哥当了老婆,说我要不就喜欢他嫁给他吧,还比我妈妈年轻——”
说之后进来的陈伟声给她下跪,说不让她告诉她妈妈,他会给她妈妈一辈子的幸福。
她说了很多。
每句话,每个字,都像是一把血淋淋的刀,插在宋铭呈的心上。
“不过老天没收我,陈伟声回来了,他跪在地上求我。他给我磕头,说不让我告诉妈妈——”
“杜梅那时候已经怀孕了,她已经怀孕了你知道么?”杜壹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砸在了宋铭呈的手背。
“她捧着b超的单子指给我看,说一一你看,你要有弟弟了。这个形状长长的,肯定是个弟弟,她开心的不行,说自己仿佛又一次重获新生了一样。”
“还说:妈妈要结婚了,终于熬出头了。你叔叔工作还不错,条件很好。妈妈遇了这么多年,没算白等。”
“她从来都没有那么开心过?我从来没见她那么开心过?”
杜壹头靠着他的肩,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安静了小半天后又说:
“陈伟声求我,我就同意了。”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但是没有。有多半年时间,陈伟民总是出现在校门口,手里拿着酒,冲我笑。”
那多半年的时间里,谁都不知道。她原本想报警,但是眼看着杜梅一天比一天隆起的肚子,她怕出什么事情。而且她当时真报警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松阜一高算的上半封闭,外来人不登记进不来。
陈伟民做不了什么。
她从不出校门,但她却每天生病,成夜成夜混迹在噩梦里,看不到天亮。
“铭呈哥,你说,要是那年,我死皮赖脸一点,非要留在临北读高中,你会留我么?”
“会,我会留你。”宋铭呈轻扯了下嘴角,苦笑,“我也从没想过你会突然走。”走的时候还说,没有喜欢的人,那么绝情。
杜壹眼泪还在掉,晕湿在宋铭呈的衬衣上,哽咽,话也说的很慢,“我其实不想走的,我不是什么小没良心,我很想你们,可是我没有立场留下来,我没有理由。妈妈说——我长大了,要懂事。”
“我不能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爸爸走的那年,我吵吵闹闹不停的在哭,后来想想,会不会是因为我不够懂事,所以他走了。如果我懂事一点,他会不会就不会抛下我们走?”
“不懂事的孩子不好,没人会喜欢的。”
杜壹哭了半天,说了半天,终于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很可爱,嘴巴微张,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小脸红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