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不成?”
沈夫人埋怨地看着他,“老爷就你一个孩子,你真去了战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沈家怎么办?”
沈清容用水将手清洗一遍,默默放下了碗筷。
“我是沈家人,更是大邺人。”他道,“他们打到家门口,我不可能忍气吞声。”
沈夫人望着面前少年的模样,忽觉沈清容陌生了起来。
他像是一瞬间长大了。
又像是脱离了她和老爷计划好的路,朝着他们最不愿意的方向走去。
“可你压根没上过战场啊。”
沈夫人心口隐隐作痛,“你根本不知道战场有多残酷。有老爷守着,你为什么非想不开”
“但他不可能守我一辈子。”
沈清容应道,“阿娘,我不能一直躲在老爷身后。我身上流着沈家的血,就该替老爷把关州守下去。我要让蛮子知道,要让朝廷知道,我们沈家是有骨气的。”
“何况,我已经报上名了。”
沈夫人听了他最后一句话,握紧了手中方帕。
听他时隔多年再次开口唤自己“阿娘”,神思又是一晃。
沈清容不是她的孩子。
沈成业为大邺戎马一生,几乎消磨尽了所有的青春。她早年义无反顾地陪他辗转沙场,身上落了伤之后,很难再生育。
可沈成业并不在乎。他没有休妻,没有纳妾,却对她道:“即便我有了子嗣,日后保不准也会战死沙场。蛮人首领有儿子,他会顾忌他儿子的安危,有顾忌便有弱点;但我没有。”
“我只有这一条命,横竖也是死,不怕蛮人对我下手。”
他当时说得痛快,偏偏在那晚,将半岁的沈清容抱了回来。
景和宫一场大火,烧死了先帝与先后,大邺政权改头换面,独独留下了这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
那时她才知,事情根本不止是大火这么简单。
这是一场政变,彻头彻尾的政变。
只因当今圣上鸿熹,是先帝的亲兄长。因不满于先帝登基,在子嗣的帮助之下,策划了这场“意外”。
沈成业临危托孤,救下了沈清容。
他拿命来赌,换沈清容活下来,换他与她有了这名义上的“儿子”。
但沈夫人心里清楚得很。
他本该是当今太子,日后的君王;本该是高高在上的殿下姜容,而非为了关州百姓,执意要拿命上战场的少爷沈清容。
这条命是属于姜家的。
母子情深二十年,她不忍看他真的去送命,更不忍看先帝唯一的血脉毁在沈家手中。
沈夫人沉默片刻,叹气道:“罢了。你将碗筷放在这里,回屋收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