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郡王不应声,忽地倒下,以头触地,发出一阵阵刺耳的闷响。
“臣有罪,臣对不起皇妹,请皇兄成全。”
随着时间流逝,和郡王额头下的那片地砖上,赫然出现一小片血印,血迹红得妖艳,反射着奇怪的光泽。
宣德帝嘴角抽动,不忍地侧过头,垂下的眼眸中,其情绪如暴风般汇聚于一处,刹那间轰然散开,宛若易逝的烟花般,终留下一道道冷寂的残烟。
“好,朕答应你,你自去西北罢。”
宣德帝肩膀搭下,无力地倒在椅上,仰起头,轻声开口道。
和郡王眼角溢出晶莹,依旧不敢抬头看他,沉声道:“多谢皇兄成全!”
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一股古怪的磨耳之感,刺得人心脏生疼。
“朕不日后便封你为和亲王,由郡王府搬至亲王府,你家眷不必跟去边关受苦。”
宣德帝轻声开口道,疲倦地挥了挥手。
和郡王双拳紧握,不过片刻,又松了开来。
他深吸了一口泛着血腥味的空气,又伏下腰,解脱般磕下最后一个响头,哽咽道:“谢主隆恩。”
☆、第14章 浮生叹
逢大行皇帝大殓,温良辰着麻布大袖长衫,头饰麻布制盖头,由西华门入宫,至思善门外哭临,因其母亡故,每日前往一次便可,不必如其他文武官及命妇早晚各一次。
宣德帝感念襄城公主之德,特抬其丧葬规制,堪比亲王级,由礼部奏遣掌管行使丧葬之礼,工部制造铭旌,钦天监官占卜葬期,国子监监生报讣各王府,另外,皇帝还要御祭一次,东西两宫皇太后、中宫皇后、公主各祭一坛,无东宫太子不祭,文武百官均不祭。
温良辰哭完了外祖父,还得回府哭生母。
温家大房坐镇公主府,将丧事办得井井有条,温良辰才入得正堂,便见自家父亲虚弱无力地趴在漆黑的棺椁旁,哭得如同一滩烂泥。
昨日是襄城公主小殓,温驸马已经哭晕两次过去,今日大殓,逢众人前来安慰,他心中悲痛愈甚,竟比昨日更加悲惨。
“父亲。”
温良辰紧紧咬着唇瓣,眼眶湿润,却掉不下一滴泪来。
温驸马泪珠哗啦啦直掉,抬头瞧见温良辰在身边,顿时扑了过来,将她抱在怀中,身子颤抖,嘶哑着声音哭道:“殿下前日好端端的进宫,没想到,没想到竟遭逢不测,我心痛如刀绞!良辰,父亲今后便只有你了……”
温良辰任由他抱着,仰着头不让泪滴下,等到温驸马哭得快要背过气之后,温良辰方一言不发地轻手推开他,拖过白色的蒲团,双膝跪在上头。
温驸马拿着帕子擦干净脸,又端跪下来,痴痴望着棺椁,如同没了魂般。
“父亲,”温良辰木然转过头,平静地问道,“父亲今后可会再续弦?”
“女儿,为何你会如此问为父?”温驸马愣了片刻,待回过魂来,猛地脸色一僵,阴柔而白净的脸颊上腾起一片火红的云彩。
“父亲,你会吗?”温良辰的声音虽轻,若如同雷般劈在温驸马心头。
温驸马几乎要跳起,紧张地挪过来,握住她的双手。
他蓦然抬头,和温良辰相似的美目中满是无助,眼神却是少有的坚决:“我心属于殿下,再也容不下旁的女子,我与殿下成婚当日便立下重誓,今生今世只有殿下一人。”
听闻此话,温良辰阖上双目,心生感动。
父亲虽软弱没用,可对母亲的情义却是真,二人夫妻之情,倒合了那句唱词: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愿与夫婿共拜相交杯举案*。
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必将十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