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控制脾气,不让自己在公共场合爆发,就算不对着镜子都能感觉面部表情有多狰狞。
“作践自己”、“毫无用处”、“不要脸的废物”……诸如此类的话语我听了整整七年。哪怕与从前斩断联系,偶尔也会有声音在脑中反复指责。
然而这是七年来,第一次与她面对面。更有一种错觉,仿佛面前的是那个男人。
她侧过身盯着我,眼中尽是贬低与不屑,“本来过了这么久,我也不想说什么,但看见你这种嚣张的样子我就来气。”
我心里一阵颤抖,拼命沉住气说:“你确定现在嚣张的是我不是你?”然而紊乱的气息暴露了我的心理。
我禁不住与她的对视,想移开视线缓解压力,却见陆肖在一旁紧锁眉头盯着我俩。
我忽然有些想哭,害怕陆肖也会和那些人一样把我视作笑话和怪物。努力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却听她一字一句地说:“也是,你一个有抑郁症的人哪有力气嚣张。”
一瞬间,我失去了反驳的力气,连嘴都张不开。抑郁症三个字如同锁链将我禁锢,幻想了无数次的场面终究出现——
躲了七年,最终还是在大庭广众下被揭开伤疤。
刚才的愤怒、憎恨、恶意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羞耻在心中盘旋。没有一刻像现在如此狼狈不堪,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看不见,连哭也哭不出来。
尽量克制回忆不让其汹涌般席卷而来,我反手撑住洗手台,才不至于让自己脚软倒下。陆肖也被这个信息量震惊了,他瞪着眼愣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来帮忙。
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我在女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逃开,结完账火速离开餐厅。
脑子再次被想逃避全世界的念头占据,电梯关门的刹那陆肖伸手挡了下电梯门,然后也进了轿厢。
“没事吧?”他头一回这么低声细语地与我说话。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却瞥见他的手被电梯门夹出的红印,有些愧疚。他本该和朋友一起聚餐,却因为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打乱了美好的周末。
我摇摇头,牙齿把嘴唇咬得生疼。其实我并不担心自己会多崩溃,年纪的增长早就不容许我像小孩子一样发泄。
或许是怕我无力,出电梯时陆肖轻轻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带到停车场。
坐在车上,我小声地说:“我想回家。”
他点点头,抿着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无言地发动车子。
周末夜晚的市中心霓虹敞亮,即便落雨街上依旧行人如织。有相约出行的闺蜜也有逛街的一家人,花伞之下都是令人欣羡的笑容,与车窗上反射出来的冷漠的我好像两个世界。如同有个结界,把我和外界隔绝,同时又伸出一双手想将我拉进人潮感受肆意嘲笑。
我想起七年前那个夜晚,父母连夜将我从学校带出。高速公路两旁的橙黄路灯急速向后驶去,形成无数扭曲的光线和现在一样刺眼。我在后座双手抱膝嚎啕大哭,将隐藏了二十年的自卑与不满全部吐露。然而并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是母亲的嗤笑与指责充斥整个车厢。